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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是風光姑娘。”殢無傷大掌順撫著幼女柔軟的長髮,出聲解圍,“來,自己介紹。”

  小傢伙扭捏著轉過身子,讓明霜雪看清了自己與眾不同的樣貌,決絕地斷了她的念想:“阿婆,我叫小花。”

  “他是我阿爹。”小傢伙抓起殢無傷的空袖子,回頭看了看,略帶不滿地撅嘴,甩掉手裡的布料,抓起殢無傷的獨掌按在了自己腦袋上。

  風光回來不過是個誤會衍生的虛假希望,明霜雪經歷過一場生死,轉過彎來也看得開。只是……“小花是你女兒?跟誰生的,這麼大了?”

  這的確是個很難解釋的問題。

  殢無傷正在斟酌著如何開口,那廂齊子然已經找來一袋果糖把小花引誘了過去。

  所有大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這個與故人形似的孩童身上,看著她坐在齊子然腿上晃蕩雙腿,嘴裡含了塊果糖,右臉頰鼓起了一小塊,氣氛異常的祥和平靜。

  歲月靜好,也不過如此。

  小花的突然出現激起齊子然沉寂多年的含飴弄孫的念頭,一邊逗弄著小傢伙,齊子然順口問道:“對了,瑤映呢?”

  殢無傷愣了一下,垂斂眸子,不語。

  現下的沉默坦誠著既定的失去。明霜雪齊子然震驚過後心中又攀升起憤怒,怒不可遏:“我們把女兒交給你……”

  “不准你們凶我阿爹!”

  小花站在齊子然腿上,捏著小小的拳頭,漲紅小臉,閉著眼睛大叫。

  “大花開,大花生小花,大花就謝了!大花謝了阿爹也很難過,你們不准吼阿爹!”

  “小花,回來。”

  殢無傷蹲下來,招呼小花。小花氣呼呼地爬下齊子然大腿,臨了還踹了齊子然小腿一腳,快速跑到殢無傷身前,握爪在殢無傷心口一抓,拋開,嘴裡哼著:“痛痛飛飛,阿爹不哭。小花帶著阿爹找大花~阿爹不哭。”

  殢無傷單臂將小花抱起,站起身,面露苦澀:“到底是我握不住當下,寄希望妖應有心會回來見見父母。花開數月,我沉溺於苦等而無作為,妖應對我失卻信任,避開我不見我了。”

  “妖應不在,我打擾了。”

  最是有情人,最是無情苦。生死離別雖是人之常情,唯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懂其中滋味。

  細雨綿綿,潤物無聲,卻滋潤不了在場三人再度喪妻喪女的悲苦。

  “算了,雨這麼大,你也不怕小花感冒?”拉住離人,齊子然終究還是敗給了他們。“留下住兩日。我去找找古籍里有沒有個說法。”

  “麻煩齊先生了。”

  小花讓明霜雪領了去。論照顧小姑娘的經驗,殢無傷自認比不上她。跟小花說清了道理,小傢伙便樂呵呵地被帶去洗漱了,很是好哄。

  殢無傷抽空回了一趟雪漪浮廊,多天涯住了下來,陪著亡夫的墳冢寂靜度日。偶爾緝天涯還會過來探望她。原先水火不容的雙天涯遭遇種種變故後,已成惺惺相惜的好姐妹。

  沒有殢無傷的雪漪浮廊不曾飄過雪。園中殢無傷常窩其側的白梅樹便一直鬱鬱蔥蔥,未嘗再開過花。

  故人都在歲月遊走里有了諸多變化,固執在花畔的殢無傷自是不懂的。殢無傷在曾經的位置坐了會兒,起身返回春曉花塢。

  有一瞬間他想起,如果妖應回來,看到雪漪浮廊被占,她會作何反應。

  殢無傷只道自己是魔障了。

  向來無處可去的不是她妖應封光,而是自己。妖應她若想聽雨便可去時雨崖,回家亦有春曉花塢的父母。唯有殢無傷,漂泊伶仃,固步自封,一息百年。

  可是,妖應若是回來,難道不是她在何處,便是殢無傷棲居之所嗎?

  「從今日起,妖應封光即是吾命。」

  太易,舊指原始混沌的狀態。《列子·天瑞》:“故曰: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太易者,未見氣也。” 嘗有先人道: “觀變窮太易,探元化羣生。”【出自李白《古風》之十三】是故太易無形無息無性無氣,存於世處百變,萬物未明也。

  “簡而言之,入世尋她。”

  齊子然八字出,殢無傷遵循。

  帶上明霜雪給小花準備的行李,殢無傷父女二人再入旅途。

  殢無傷原是不想帶小花一道去。只是齊子然解釋,既然小花母體是瑤映,又曾受益於太易之氣,與瑤映應有所感應,應當一同前往。殢無傷方才放行。

  然而天地茫茫,渺渺二人又該往何處去。尋妻第一夜,殢無傷簡單地搭了個糙垛子,讓小花躺了進去,自己則合衣倚靠一旁,將就睡了。

  依稀又嗅到丹樨花香,殢無傷警覺地閉息時,為時已晚,只能漸漸墮入黑暗的意識深淵裡。

  翌日,翠林鳥鳴啼啼,一派生機盎然。殢無傷猛然驚醒,睜眼便看見小花被捆綁著倒在一旁,環顧四周,包袱與墨劍都不知所蹤。

  地上依然可見薰香燃盡的痕跡。殢無傷凝神,功體運轉一個小周天,閉目感應墨劍去向,提氣出劍!

  “啊!有鬼!”

  東南方向!

  墨劍出鞘,戾氣盡顯,驚起林中飛鳥無數。殢無傷藉由墨劍與自身感應,指令墨劍困住賊人,自己則掙脫捆束,拉起小花,一步一留影,借巧妙的輕功身法迅速趕到現場。

  墨劍自成終末之境,殢無傷步踏飛雪,宛如修羅臨場,令天地震顫,萬物失色。

  小花被安置在劍陣外圍,殢無傷勒令其捂住眼睛不准偷看。

  “傷我幼女,盜我佩劍,違德失義,該殺!”

  雪,落地顫吟了。

  物體倒地的沉重聲響與墨劍飲血的顫鳴引得小花止不住的好奇,小手剛要放鬆,一雙溫熱的大掌蓋了上來:“說好的不能違約。”

  殢無傷得到女兒首肯,鬆開鉗制,拂袖將屍首丟出小傢伙可見範圍內,才允許小花睜眼。

  提著零食小包趴在阿爹肩頭的小花愣愣地看著飛雪落在地上深色的所在,吸了血色凝成殷紅結晶,扭頭在殢無傷臉側蹭了蹭。

  “阿爹,小花想洗臉。”

  “找小溪。”

  ☆、休言半紙無多重,萬斛離愁盡耐擔

  一路東行,叢林蔭蔽,密不見日。鬱積千百年的林地鬆軟彈韌,小花很喜歡這樣的觸感,跑來跑去,偶爾撿幾朵色彩鮮艷的蘑菇回來獻寶,都被一聲不吭的殢無傷丟了個乾淨。

  在自家阿爹處慘遭打擊的小花不棄不餒,見殢無傷不喜歡蘑菇,不知道從哪個鳥窩掏了個灰殼黑斑的鳥蛋給殢無傷:“阿爹,你看這塊石頭,跟你好像。”

  殢無傷明白小花指的是自己的外套花樣。接過“石頭”隨手放入懷中,拉出小花塞在腰帶上的明霜雪親手繡的錦帕輕柔地擦拭著她臉上的淤泥,學著明霜雪交代的方式替小花整理好頭髮,殢無傷輕輕抱了下小花,沉默地表達自己的情緒。

  “阿爹,”勾過殢無傷的手指,“如果一直找不到大花,你還要繼續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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