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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懂。我夫人說這樣穿好看,”傅凜淡淡掀起眼帘,不驚不詫地看了她一眼,“堂堂定北將軍,竟連‘客隨主便’的道理都不懂?”

  這一記“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讓傅雁回啞口無言。

  原本傅宸是想自己來求傅凜的,可傅雁回執意要跟,他這些年對這位堂姐是退讓慣的,這回便也由著她。卻沒想到她面對自己這個兒子時,心緒波動會這樣大,明明有求於人還趾高氣昂,真不知是來求人還是來挑釁。

  頭大如斗的傅宸趕忙將傅雁回攔到自己身後,近前道:“小五,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傅凜當然知道他的意思是不想站在這大門口說話,不過傅凜不太想給這面子:“畢竟我還姓傅,家主不必拘那麼些虛禮,就在這門口說吧。”

  士別三日,傅五公子也會學耍花腔了,明明是將人拒之門外,卻能將話說成“自家人不拘虛禮”,氣得人牙痒痒又似乎挑不出大毛病。

  好在傅凜這宅子並不臨街,又有府兵巡防,門前並無閒雜人等,倒也清靜。

  傅宸畢竟是傅家家主,知道輕重緩急,便不與他計較,直截了當說明了來意。

  “陛下追究欺君之罪?”傅凜以食指指尖揉著額心,懶洋洋隱了個呵欠,語調緩慢,“那關我什麼事?我又沒告御狀。”

  傅宸背在身後的手在傅雁回手上輕拍一記,阻止了她衝動叫囂的意圖。

  “這些年你母親對你確有諸多不是,我這家主在其間也沒盡心緩頰,你心中有氣自是應當,若你想出氣,待家中過了這道難關,任你要如何刁難,可好?”傅宸倒也不兜圈子,“今日陛下的意思是衝著整個傅家,畢竟你也在臨川傅家族譜上的。”

  傅凜自來是個恩怨極分明的。

  這些年傅家雖冷漠地將他扔在桐山,家主所掌的中饋上卻也未斷過他每月的錢銀米糧、吃穿用度,因此只要傅雁回閉嘴,他對傅宸還能有點場面上的和氣與耐心。

  “家主這意思,莫非陛下是要為著那欺君之罪株連臨川傅氏所有人?”他雖這麼問著,語氣卻並不認真。

  他很清楚延和帝打算對傅家做出什麼樣的處置。

  傅宸道:“倒沒這樣明說,但意思似乎就是這個意思了。”

  不過傅宸又不是傻的,延和帝再是想拔除世家勢力,也絕對不可能當真簡單粗暴到一家家滅門了事。

  昨夜漣滄江試炮,這位年輕帝王徹底亮明了隱藏許久的滿懷壯志。既她是有心變革、成就中興之業的雄主,那她絕對不會想在史書上留下個殺人如麻的惡名。

  再者說,若她當真誅殺整個傅家,別的世家物傷其類之下,怕是立刻就要抱團反了。

  她今日若有似無地拋出“株連”這麼重的後果,說穿了就是在等傅家與她討價還價。

  “聽聞你自進京後頗得陛下信賴倚重,今日就是來請教,”傅宸將姿態放得足夠低了,“依你看,咱們該如何還這價才符合陛下心意?”

  傅凜懶得再繞彎子,開門見山道:“很簡單。傅家自請裁撤府兵私兵,將目前的擁兵規模十去其九,再徹底放棄傅家對臨州官員任用的舉薦權。”

  臨川傅氏手上的兵力加起來幾乎有近五十萬之眾,又把持著官員入仕通途,這兩項便如傅家的尖牙與利爪,延和帝想要的無非就是將之拔除。

  只要從傅家這裡撕開口子,之後再慢慢對別的世家分而化之、各個擊破,就容易多了。

  傅宸自也猜到延和帝可能有這樣的意圖,可這話從傅凜口中說出來,還是讓他眉心跳了跳。

  “若是咱們家不肯還這樣高的價,你道,陛下她……”

  傅凜挑了挑眉:“若不肯還這價,家主便照著族譜點一遍人頭,大家一起等死就好。”

  經過昨夜試炮的震懾,各大世家備受衝擊、方寸大亂,只要事情不是直接落到自家頭上,他們短時間內絕對是以自保為上,斷不敢輕舉妄動。

  此時若傅家想要與延和帝撕破臉,仗著手上近五十萬人馬就拒不認領這“欺君之罪”,那延和帝正好名正言順地扣下“忤逆謀反”的帽子,讓人拖個十幾二十門火炮將傅家夷為平地。

  “多謝指點。”傅宸面如死灰地對傅凜頷首致意。

  話都說成這樣了,他當然知道路該怎麼選。

  被趕到一旁的傅雁回再忍不住了,走上前推開傅宸,與傅凜怒目而視:“你說的這些,根本就是你與陛下……還有你那混帳爹提前商量好吧?!你就當真一點忙都不肯忙,真要把我、把整個傅家都往死里逼是不是?!”

  她知道自己沖傅凜撒潑毫無異議,不過是失控遷怒的發泄。

  其實她明明就很清楚,傅凜或趙玠充其量只是事先知情,大不了就是在延和帝面前落井下石兩句罷了。

  畢竟,這樣的條件只可能是延和帝自己想要的結果。

  可傅雁回半生張狂任性、自私驕橫的最大本錢,除了她當年在戰場上的功勳外,就是她身後手握重兵的臨川傅氏,以及傅家對臨州官場的掌控。

  眼下因著她的驕橫莽撞,做出了欺君之舉讓陛下抓住把柄,便要整個傅家做出自斷經脈之舉,事後即便傅家免於被全體株連的命運,那也不可避免地走向徹底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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