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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和你說錢了?”阿哈很不高興。

  “那,我們倆算什麼?戀人麼?看你防我的樣子,好像我是賊,是流氓。”

  “又來了。阿新,你安靜一點好不好?”

  “我可是把你當我自己的女朋友的,我寫信給我媽也已經說了,找時間要帶你回去給她看看。”

  阿哈走神,一時沒有回答。

  “阿哈親愛的,告訴我,早上你為什麼嘔吐?已經好幾次了。”

  阿哈租住的這一帶房屋,全是過去的農民自己建的樓,現在叫城中村。樓與樓之間挨得很近,開了窗就可以和對面樓的人手拉手,所以也叫牽手屋。他們對面樓里住的是一群髮廊仔,上午髮廊要到近十點才上班,髮廊仔們沒事幹就聽流行歌曲。有一段時間,每天清早都放張學友的歌,因為那CD機音質很差,學友的聲音聽起來就十分的蒼老,又聯想到他似乎有些花白了的山羊鬍,格外令人不忍。每當那邊放音樂的時候,阿哈就不得不起身,然後去到洗手間嘔吐。她嘔吐時發出的乾嘔聲,又令阿新牙關發顫肌膚發緊,鑽進被單里捲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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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節:生命中的生命(2)

  當他再次詢問她嘔吐的事情時,她叫了起來:“我說了我的事情你別管。”

  他被她的態度刺激,開始發作:“我雖然沒有經歷過什麼,但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懷孕了?”

  阿哈愣住了,此前她沒想到這個。半晌,她瞪了他一眼,衝去洗手間。阿新聽見她在洗手間又嘔吐起來了。

  他對這嘔吐聲感到噁心,不但不憐惜她,反而從心底里滋生出惡毒的情緒,衝著洗手間大聲喊叫:“我把你當仙女,你可真像!你耳朵里聽著我說我愛你,發瘋地愛你,可你懷著別人的孩子也不告訴我。”

  裡面嘔吐的聲音停止了。不一會,臉色蒼白的阿哈出現在洗手間門口,表情怪異地看著阿新。阿新一時不知所措。

  “我從來,”她緩慢地說,“從來沒有在你面前扮仙女,你愛我,是你自己的事情。”

  阿新有些結巴地:“你想趕我走?”

  “我確實不想再看到你,特別是現在,”她突然提高了聲音,“我特別討厭你!”

  她說完,撲在牆上放聲大哭。

  等她哭夠了,止住聲,房間裡格外的安靜,阿新已經沒有蹤影。

  她躺到床上,開始感受自己身體裡的細微變化。其實,她已經幾個月沒有月經了,只是不敢面對這個事實。她的身體好像已經不完全屬於自己,它內部寄生了秘密,她的生命又產生了新的生命。她的手掌捂住冰冷的腹部,腹內似乎因為她手心的溫暖而活躍起來,而愉快地痙攣和呼喊。她感覺到她的身體沉沉的被吸附在床上,在半空里的大地之上,這身體變大了,變鬆軟了,可以包容很多很多,可以容納無數的生命,像樹木花草在大地上的生長,像雨後的抽芽和陽光里的歡笑。

  這一定是個男孩,一個眉毛濃黑雙腿有力的男孩。他就要將她徹底顛覆——她的命運和人生。她再也不能去見顏如卿,哪怕他就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在等待著她。顏如卿,她的永遠不能實現的夢想,雖然她每天零點仍然在為他祈禱,每刻她目光的張望仍然是在把他搜尋,可她已經不是他的阿哈,不是那個完好無損的戀人。

  事實上,她對顏如卿並不完全了解,只是保留了最初的完美印象,那高原之夜的眩暈,那青春的覺醒和彼此守候,那初戀人兒永遠的依戀。此外,她了解他什麼?對他知道多少?他的性格除了溫柔有禮是否還有乖戾?他追求藝術是否只是藉口?他將一切視為過程不求結果是否在逃避責任?他隨時可以離開棄她而去是否是將美好人性賴以生存的東西看輕?他對她再難燃燒激情是否已經發生心理變異?

  他是一個幻象,從一開始就是,這和他的懦弱沒有關係,是她給自己製造了一個巨大的幻象,因為,他是她所沒有經歷過的,是來自山外的文明都市的男人。

  她無法過多地思考。這肚子裡的孩子將充實她的生命,但也將給她帶來實際生活的全部考驗和新的情感折磨。她想哭,想在大哭一場之後將已經降臨的一切迎接,並準備好力量接受那些潛在的打擊和考驗。為此,她必須要自己堅強一點,健康一點,寬容一點。

  寬容!每個胸有怨艾的人都會聽到這樣的規勸。然而一個人如果未被生活善待、未被他人善待,又被要求寬容,並且他(她)尚能夠寬容,那麼他或她一定是個特殊的人。真正的寬容,其實是多麼難以做到啊,想想,她曾經對那個男人——她此後一直在心裡稱呼王鷹為“那個人”——心有所動,如果不是因為顏如卿,她可能會瘋狂地愛上那個人。那個人總是給予她一種深切的關懷,在音樂上給她啟發和力量,幫助她尋找藝術中的神靈,尋找她自身對音樂各種表現的潛在可能。他沉默寡言,卻是她身邊燃燒得最旺盛的火,不相干的人以為那是個深沉又冷漠的人,可那非凡的來自於他的熱力,她怎麼會敏感不到呢?她敏感到了,她對他充滿了感激。可她怎麼知道他是她的劫數,是埋伏在她生命旅途的惡魔,他奪走了她十八歲少女的貞操,而她將他打死了(她一直這樣認為),她成為了殺人犯;而後她又懷上了他的孩子,這孩子很快就要降臨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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