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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馬尼緩緩地將胳膊放下,目光一一掃過我和藤丸立香後,突然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大概要從十六年前,瑪修的出生說起了吧。”
迦勒底身為人理保障機構,其發展的規劃和構造中勢必包含了一系列不可為外人道的違禁試驗。因為“人理守護”的行動是被建立在御主和從者的配合之上的,而英靈的召喚具有不確定性,例如一不小心就召喚到了不願意聽從御主指揮的從者,所以為了更高概率地提高“人理守護行動”的成功率,前任所長手下的團隊便把腦筋動到了人造“從者”身上。
“所以說,瑪修其實是迦勒底製造的,專門用來作為從者力量承載容器的人造人類麼?”聽了羅馬尼的解釋後,我這樣總結道。
“是,”說到這個話題,羅馬尼的面色也十分沉重,“我也是在最近幾年才知道迦勒底還有這這樣違背人倫的試驗的……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也是造成瑪修如此情況的幫凶,真的很抱歉。”
“你又來了……”我看著對方露出了一副懺悔的神色,下意識地就想要為他開脫。但在話語剛要出口的時候,我卻猛然意識到,羅馬尼現在所面對的事情,並不是從我主觀感受出發就能安撫的了的。
“……是不是害了她,這你還得去問瑪修啊。”我最終還是變換了一下說法,將問題的核心指向了正躺在無菌病房中的亞從者少女。
因為身體情況突然惡化的緣故,為了以防萬一和意外事件的發生,羅馬尼在思考過後,還是決定將瑪修重新送回了那間她自出生起就待了許久的“囚籠”。這就導致了我、他還有藤丸立香,此時此刻就只能站在房間外,隔著一層玻璃,遙望那躺在病床上、正在安穩沉睡著的少女。
“……所以,正常來說的話,瑪修是撐不過今年了嗎。”
在一旁沉默了許久的藤丸立香,突然開口問道:“哪怕是現代的醫療,都沒有辦法延長她哪怕是一年、一個月的壽命麼?”
羅馬尼聽了他的話,面有不忍,卻還是誠實地點了點頭,坐實了對方的說法。
“瑪修她自己其實也清楚的。”他道,“但是我覺得她並不需要我們對她的憐憫,因為這是一種侮辱。”
他抬眼看向藤丸立香,道:“所以,我希望立香你在瑪修醒來後,還可以像往常一樣對待她。這樣的話……也可以給她心理上提供一些安慰吧。”
藤丸立香在羅馬尼話音剛落的一瞬間,震驚地瞪大了雙眼,但隨即,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或是領會到了什麼,他又飛快地平靜了下來。只是,我瞥了一眼對方垂在身側的、緊緊握住的雙拳……
“也不是絕對沒有希望了吧。”我開口打斷了周圍快要漸漸凝固起來的沉重氛圍。
“最終特異點……或許還存在著一些希望呢?畢竟按照遊戲裡的關卡,打完最終Boss之後,總是會掉落什麼很有用的道具吧?比如說,真實的、可以許願的聖杯,之類的。”
藤丸立香眼睛一亮,面上也漸漸浮現出了一絲期冀的神色來。
“嗯……所以說不用擔心。”我笑著看他,“調整好心態,在瑪修醒過來的時候,開開心心的對她說一聲‘你醒啦’,這就夠了。”
“就像你為了她緊張一樣,我想瑪修也一定在慌張她的突然倒下會不會讓你擔憂吧?”
說到這裡的時候,我瞥了瞥羅馬尼,意料之內地得到了對方心有靈犀的一個回望。
“照羅馬尼說的去做吧,直到你們之間最終有了向雙方坦誠的勇氣為止。”
第99章 篤信
瑪修是在三天後醒來的。我去探望她的時候,她已經被允許從無菌房中轉移出來,到了普通病房裡。見到我和藤丸立香進來,亞從者少女抿著嘴唇朝我們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比起幾天前在特護病房中蒼白如紙的面色,這回再見到瑪修時,她的臉上已經染上了淡淡的粉紅,整個人看上去精神了許多。
我和她聊只聊了一會兒,把作為探望禮物的小蛋糕放下、坐了一會兒便走了。關上病房門後,我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站在走廊上聽了一會兒病房內少年少女的談話。
“偷聽人家小情侶之間的悄悄話可是一件很不地道的事情啊,相葉博士。”碰巧路過的某位職工笑著調侃了我一句,隨後話鋒一轉,便問,“立香君他們在說些什麼?”
“大概也就是在談論瑪修身體的問題吧……沒什麼,我等會就走了。”
“越是艱難的時刻,愛情就越是容易萌發啊。”那位職工似乎把我的說辭理解成為了想要落荒而逃的先兆,他狹促地朝我擠擠眼睛,“你說是吧,相葉博士?”
我淡淡地瞥了對方胸前的掛牌一眼。
“如果用吊橋效應來形容在這種情況下產生的情感,我倒是覺得有些不妥。”我道,“我個人以為,瑪修和立香君之間的感情,就是真正的、自然而然地生成的愛情。如果沒有人理燒卻這件糟心事,而他們還有機會能夠相遇的話,我想,他們之間也一定得到和現在一樣的結果。”
“那還真是一個很浪漫的想法啊。”那人並沒有因為我略帶敵意的回話而生氣,反而理解地笑了笑。
“但如果沒有人理燒卻這件事,他們兩個可能就只是兩個毫無交叉點的平行線,自然也就沒有現在的感情了……這樣難道不才是最初的‘因’麼?”
我直覺上感覺對方似乎把話題岔到了另一個方面。
“那也沒什麼吧?”我道,“沒有遇見的情況下,他們也不會想到自己或許還會有相愛這個可能性……這完全就是兩個互不相關的走向了不是麼?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生活,相逢即是緣,不相逢的話……那也沒關係吧,總會遇到一個可以代替的人,來走進你的生活的。”
我一邊說著,一邊就準備轉身離開了。那人“呵”了一聲,邁著輕鬆的步伐跟了上來。
“那麼你和醫生呢?”他追在我身後,繼續問我,“如果當初迦勒底沒有招你進來,又或者說所羅門根本沒有參與到2004年的那場聖杯戰爭中去,那麼你們之間不就永遠都不可能相遇了嗎?”
我驟然停下了腳步。
“無相……”我嘆了口氣,轉過身去,“你問這個問題到底有什麼意義?”
那名迦勒底的職工——或者說是無相,看我扭過頭去看他,便對我露出了一個頗為無辜的笑容。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和緣分那樣無常……你會覺得自己的人生是被玩弄的嗎?”他頂著一張陌生人的臉,歪頭問我。
“我不明白……”我看著對方,遲疑了一會,才道,“我從小的人生就是被細緻規劃好的,無論是父母、家族,還是你,我將近二十年以來的生活處處都沾染著你們的痕跡……但這並不是說我所過過的日子就是虛假的了,畢竟我才是我生活的主角,你們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個影響我未來的變量、或者說過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