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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聽見,他們在討論你到底是不是日本人。”雷夫按下電梯的按鈕後,笑眯眯的也來插上一句嘴。
我瞥了雷夫一眼,然後問他們:“是這樣麼?”
“是的,”馬修承認道,“因為前輩說看博士的樣貌,並不太相像亞洲人。”
“這個嘛……”電梯門開了,我帶頭率先走進電梯間,然後看著三人緊隨其後,金屬門在他們進入後緩緩合上。
“我的母親是德國人,外貌方面,我可能隨她比較多吧。”
“藤丸呢,看你是藍眼睛,是不是也有什麼歐洲人的血統?”我問他。
藤丸立香撓撓臉頰,語氣不太確定地回答說:“應該是基因突變吧,我家祖上三代都是日本人。”
“理科我不太懂啊。”我攤手,“雷夫教授覺得呢。”
雷夫遲疑道:“或許吧,生物方面我涉獵的也不多。”
“不管發生的緣由到底是什麼,但是挺好看的。藍色與黑色可是海洋與土地的顏色啊,”我說,“我一向偏愛黑髮藍眸的孩子。”
“哦,這難道是博士你的理想型?”
雷夫摸摸下巴,朝我笑得揶揄,一雙眼睛都眯成了兩條fèng。
“以後若是有機會,我會給你介紹幾個黑髮藍眸的好女人的。”
“那就提前先謝過教授了。作為回報,雷夫教授也透露一下自己理想的另一半的設定如何?”
“哎呀哎呀,怎麼說呢……”
從次頂層直線降落到次底層的電梯運行得流暢而迅速,而半玻璃罩的結構能讓電梯裡的人在進入迦勒底地下空間的第一時間觀摩到“裝置地球環境模型·迦勒底亞斯”的全貌。
藤丸立香許第一次見到如此龐大的地球模型,整個人都激動地趴到了電梯的玻璃層上,一雙眼睛閃閃發光地盯著那個環繞著數條金屬星軌的迷你人造地球。
我意外地能理解藤丸立香此時此刻的心情,不說作為魔術師而感受到這個“地球靈魂模型”所蘊含著的巨大能量,單單只是作為一個人類,在看到我們所居住的星球被如此還原的復刻出來,在眼前緩緩運作的景象,就足夠為之折服了。
迦勒底亞斯代表著地球,上面閃爍著的光點則是人類的文明。往日因為過於龐大和過於虛幻而不能為常人所見的事物,因為科技和魔術的跨界匯合,而被呈現在此時此刻的我們眼前。
這是人力的產物,是人類族群產生自我意識後,想要用自身的手段觀測未來的作為。
我和藤丸立香作為御主,在集會的大廳中占有各自的一席。瑪修雖然也要參加第一次的靈子潛入行動,但她似乎一直都是這項計劃中特例的一員,因此,在給藤丸立香找到屬於他的那個座位的之後,她就靜默地站到了大廳的一角。
我作為編號為“1”的御主,被安排的座位自然是第一排的第一個。在場的大多數御主都曾與我有過接觸,有些是和我在時鐘塔內一起進修過的昔日同窗,有些則是在平日靈子潛入的訓練中逐漸熟絡起來的。或許是礙於站在最前面的所長,他們其中的一些和我關係不錯或是不怎麼好的人在我入場尋找自己的座位的時候,都並沒有折騰出什麼特別大的動靜,只是在與我眼神相接的那幾秒鐘微微頷首,以作招呼。
所長似乎很滿意眾人對其權威的尊重,卻對我的遲到有些不滿,不僅對我沒有一絲的好臉色看,還在我落座的時候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以示警告。
集會基本上就等同於靈子轉移實戰行動的動員會,迦勒底亞斯上代表人類文明星火的燈光熄滅也就是近幾個月的事情,像我還有那些很早就加入計劃組的御主後備成員早已知曉一切的情況,所以所長在集會上所說的很多關於此次行動的解釋,大多數都是說給後來被臨時召集進計劃組的人聽的。
原定的靈子轉移行動在五點開始,準備會持續了將近半小時,期間因為被所長發現在她發言的時候打瞌睡,藤丸立香在會議的中途被趕了出去。我本來還想抽空和她反映一下藤丸立香對於靈子轉移設備的排斥反應,看來這下就不用再對此多做文章了。
集會完畢後,御主們被趕去更換迦勒底特製的戰鬥服,我卻留在原地沒動。再過十幾分鐘,迦勒底亞斯正下方的水池中會升起48個靈子轉移設備,所有被允許參加初次行動的御主都會藉由那些保護裝置,穿越時空,前往2004年的東木,查明特異點的狀況。
“怎麼,你不去更換戰鬥服?”所長走上前來問我。
“緊身服穿著又難受又羞恥,我還是喜歡這一套白色的。”我說。
所長奧爾加瑪麗·亞斯密雷特·阿尼姆斯菲亞嘆了口氣,伸出手卷弄著自己落在肩上的髮絲,口氣半是埋怨,半是艷羨。
“真不知道你這種半吊子三流魔術師是怎麼混進御主隊伍的,我還以為像你這種廢柴,當初從時鐘塔畢業就耗盡畢生的力氣了。”
“是是是,我自然不能和畢業論文答辯拿優秀的阿尼姆斯菲亞大小姐比。”我道。
“既然身為迦勒底的所長,就好好地安心呆在安全的後方執掌一切吧。而且,在戰爭的時候,哪裡有直接讓大將上陣的道理。”
“盡會花言巧語。”所長長嘆一口氣,終是放下了折磨自己頭髮的手指。
我知道她在緊張。
不論是支撐起整個迦勒底的運作,抵擋來自魔術協會和外界各方的質疑,還是發現特異點、觀察到人理不存的未來,她身為世上獨一無二的人理續存保障機構的負責人,已經承受了太多的壓力。
決策的做出,計劃的制定,相關人員的配置與培訓,後續保障工作的準備,這些雖不需要她事事親力親為,但萬一在某個環節上出了差錯,她作為最高負責人,連帶責任是絕對逃脫不了的。
“我覺得沒問題的。”
“什麼?”
“我說,”我看著所長的眼睛,將我方才說出口的話一字一句地又向她重複了一遍,“我覺得,沒問題。”
“你覺得又有什麼用。”她似乎很生氣,瞪著我看了好久,掩藏在裙擺後的拳頭都捏了起來。在我甚至都準備好會被她打上一拳的時候,她卻神情一變,最終只是乾巴巴的吐出一句沒什麼震懾力的話。
“當初我覺得我能畢業,我就畢業了。所以這次我覺得拯救人理的行動能成功,它就一定不會失敗。”我看著所長,緩緩道。
“畢竟,‘迦勒底的種火不會熄滅’,這可是你當初告誡我的話。”
我看著所長咬緊了下唇,叉著腰氣到面色漲紅:“你是笨蛋嘛!以後不要和別人說我和你是時鐘塔同一屆的學生!”
“這次行動的47人,包括你。”她伸出一根手指,直直地指向我的鼻子。
這麼不合規矩的動作,她以前是從來不會做的。阿尼姆斯菲亞家族傳承悠久,其在教導家族子嗣禮儀方面更是有著嚴格的一套標準,把優雅刻進骨子裡的傳統魔術師,從來都不會表現出這種指著人鼻子大喊的失禮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