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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簡單的對話中完全可以斷定,那銀髮男子絕不是奉天人士,可是他的故鄉卻是在奉天。
這代表了什麼?
再想到一直陪在銀髮男子身邊的男子,即使只是一個車夫,可是那架勢,那氣度,顯而易見的就有著一種掩不去的堅毅和沉著。
不凡的主人,不凡的隨從。
“按兵不動。”越想,越覺得非同小可,蘇遠山不會盲目的以為,這區區貳人會是他的盤中餐。
“嗯。”雖然對於蘇遠山的決定有些意外,但是他們卻也知道,蘇遠山做事一向機警,這不是壞事,因而領命之後,散開了。
蘇遠山沏好茶,神色一變,又成了那個殷勤的店小二了。
“客官,這是上好的毛尖,請二位客官品嘗。”利落的斟了兩杯茶,恭敬的放到了兩人面前。
“店家有心了。”接過茶,不疑有他的就口啜飲,墨良的雙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並沒有掩飾。
“客官,這茶不合客官口味嗎?”小二看著墨良那毫不掩飾的表情,好似這茶讓他想起了什麼。
“上好的紫芸,沒想到店家居然會有宮中聖品,我等算是有口福了。”
墨良不假思索的點出了毛尖的名稱,也道明了這茶的來源和去處,這不禁讓蘇遠山的心更沉重了。
現在的他完全可以肯定,這兩人不是他們能招惹的,只不過,他不招惹他們,就不知道他們是否會放過他。
畢竟,就憑他們二人膽敢跨入這客找,怡然留下,露出了真容,這不止標明了他們有著超乎常人的膽識,還有著難以比擬的自信。
而這分自信,是來自他們的人生經歷。
既然是有一定閱歷的人,又怎麼會看不出這客棧的與眾不同?
這紫芸數十年來,因為產量稀少,一直都是奉天皇帝的御用茶,尋常百姓又怎會有幸品嘗這難得的香茗。
可是墨良的話,卻讓蘇遠山想到了更多,那就是他面前的男子即便不是奉天的皇族,卻也是和皇族有著淵源的人。
“客官見笑了,這毛尖也不過是小店從茶農手裡買來的,只為讓到本店落腳的客人解解乏。”蘇遠山繼續歪解到,這御用茶葉為他所用,可是殺頭大罪的。
當然,他心中就是有種篤定,這茶不會讓他有事。
“這茶,我也十多年沒喝到了,現在喝來,感觸頗多啊!”看似一句無關緊要的話語,但是卻讓蘇遠山的心中顫了又顫。
不怪他想的深,更不怪他想的遠,一聽到這話,他的腦海中居然突然浮現了一個人來。
那就曾經在奉天轟動一時,來的轟動,消失的也轟動的奉天太子,獨孤絕殤。
算算時間,消失也快十多年了。
一個曾經對奉天御用茶如此熟悉,卻又離開奉天十多年的年輕男子。
一個有著顯著持征,銀髮的男子。
蘇遠山突然之間,覺得自己似乎掉入了一個漩渦中,他想從風暴中抽身,可是卻已經容不得他。
“客官能喜歡,那是小店的榮幸。”蘇遠山這一刻有種想要逃的衝動,曾經多少次,他也面臨過生死危難的抉擇,可是從未像現在這樣讓他害怕。
一種莫名的,未知的恐懼逐漸的纏上心頭。
“有勞店家了,這頓飯吃的很好,茶葉很好,飯飽神虛,我等出去四處走走看看。”翩然起身,墨良帶著張武閒適的踏出了客棧,漫步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
“客官小心,這地方……畢竟是荒野之地,小心為好。”蘇遠山看著兩道身影,不知為何,告誡就出了口。
“多謝店家提醒,我等會小心的。”張武有些意外,但是卻還是有禮的謝過了蘇遠山的好意。
對於蘇遠山的提醒,真的有些出乎意料。
但是對於墨良來說,目的已經達到,至於店家的提醒,他會記在心上的。
信步而行,迎面吹來的是帶著春寒的夜風,鼻端有塵土的味道,也有植物破土而出的清新。
“爺似乎對這裡很熟悉?”張武尾隨著墨良的步伐,警戒的看著四周,卻發現墨良的雙眸中有著一種緬懷的情緒。
“這是我出生的地方,沒有想到吧?”墨良站定身子,看著這一方天地,距離這不遠的地方,有著一個小小的村落,哪裡還有他最美好的記憶。
他和青青最美好,最無暇的記憶。
“爺?”張武雖然對於墨良的身份有著好奇,也曾做過很多猜想,但是卻怎麼也沒有想到,墨良,大同的天子居然是生在奉天的。
“看好了,這奉天的每一寸土地,都將是我的。”站定身子,墨良狹長的雙眸中展現的是一種一繞天下的雄心和決心,還有一種隱藏的恨。
“爺必能一統天下。”張武看著這樣的墨良,他越來越看不透皇上的心思了。
明明那麼急的直奔奉天,可是越走,墨良的進度就越慢,甚至可以說,他們不是倉促而來,反而倒像是有備而來。
這就是皇上,讓他敬畏有加的皇上。
在人們都以為控制不住情感的時候,他卻控制住了;當人們都難以穩住腳步的時候,他卻穩住了;當他們在思索什麼時候,怎麼面對敵人的時候,他卻已經無聲無息的宣戰了。
“不出三天,朕來到奉天的消息將會傳到京城,我倒想看看軒轅皇怎麼應對?”墨良篤定的神情讓張武感到他說的就是事實,即使現在不是事實,但是也必然會成為事實。
可是張武不知的是,當大同皇帝進入奉天的消息傳出的同時,太子重現的消息也將隨之蔓延。
墨良這次回來,他就要拿回硬被賜予卻又被列奪的東西。這奉天的領地,這奉天的子民,他一樣不少的都會拿回來。
“爺是……”張武若有所指的看向了身後不遠處的客棧,難道那裡的人能從皇上的談吐中猜出皇上的身份?
“你不知道,並不出奇,畢竟這裡還是我比較熟悉些。”墨良沒有多做解釋,這裡曾經有著他最美好的記憶,也有著他最深的思念。
自從有了自己的政權,他就沒有間斷過對這裡的關注,這客找里是些什麼人,他又怎麼會不知道。
只因為他了解蘇遠山,這個讓奉天頭疼,卻又有些無可奈何的綠林人物,或許他的了解要比軒轅皇多的多。
蘇遠山並非出身綠林,或者說,他所帶弟兄都並非來自綠林。
蘇遠山原本是一個有志學士,只可惜家道中落,好不容易被朝中官員看重,做了門生,本想從此可以一展抱負,卻不想所投師門因為重案牽連,被罷黜流放,作為門生的他也因此受到牽連,今生不得重入科舉。
空有一腔抱負卻伸展無門,徒有報效國家之心,卻舉步難行。這樣一個人才,最終落得個落糙為寇,占山為王。
只不過,他從不濫殺無辜,這點卻是讓人稱道的。
但是只要他看上的東西,卻是逃脫不了的。
一個有抱負卻又混跡過官場的人,對於奉天的皇室關係又怎麼會生疏?
對於天下時事又怎會無知。
這麼一個人才,如果不為所用,豈不太過可惜。
最主要的是,他良知未泯。
他的目光里還有著一種不甘。
一種對於自己人生的不甘,一種對命運的不屈。
“那是否該多有幾個人保護爺,畢竟大同和奉天的關係……”張武考慮到的就是墨良的安危,如果墨良的身份暴露,到時候,可就是四面楚歌了。
“不用,這些青峰自有安排。”護衛,大同朝中最擅長的就是保衛。
“爺要直接拜訪夫人嗎?”說道這裡,張武問出了心中藏了許久的疑惑。
畢竟,墨良這次前來為的就是夫人。
既然身份暴露了,那麼光明正大的去該是最好的選擇。
“還不是時候。”墨良聞言,臉色頓時沉了幾分,目光眺向遠方,雖然夜色下,並不能看到什麼,但是卻讓張武知道,皇上現在不想被打擾。
夜幕下的一身白,春寒的夜風狒起幾縷銀絲,讓墨良在皎潔的月光下更少了幾分真實存在感。
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的時候,他不會貿貿然出現的。
他的青青,還有……
那個小公主,他的女兒。
兩道身影就在月光下矗立著,距離不遠的地方,幾個身影正在悄然貼近。
月光下的身影沒有改變,就連目光都沒有發生變化,可是沒有人看見墨良眼中那一閃即逝的冷芒,以及張武眼中的殺意。
不管是誰,只要妄圖想傷害皇上,那麼在張武的心目中那是罪不可赦,死不足惜的。
“兩位客官,夭色已晚,還請早些歇息,春寒露重,可別著了涼。”就在這時,蘇遠山卻疾步走來了,言辭之間儘是店家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