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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住。

  那天,帶童悅來看房子,她挺著個大肚子。

  他說:“我最喜歡這個小院,植滿糙坪,孩子在上面跑鬧,摔倒也沒關係。”

  她彎了彎嘴角,抬頭看天上火紅的艷陽,今天,一絲風都沒有。

  “小悅,你不覺得孩子出生後,那套公寓小了點。”

  “是小,但肯定容得下她。”

  現在,那孩子都會走路了,特別地俏麗,看到他,奶聲奶氣地叫:蘇伯伯好!

  他苦笑,不想了。大步走進屋內,把風雪關在門外。

  明天,他結婚,和愛無關。

  番外一,我的晨(四)

  日子無風無浪,平靜如水,生活有規有律,井然有序,照理這是夏晨喜歡的,可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哪裡好像不太對勁,以至於他失神、發呆的時刻越來越多。

  他還沒有找到答案,同學先如發現新大陸般的叫了起來:“呃,夏晨,你的優樂美妹妹呢?哈,開玩笑,別拉臉,你的小尾巴呢,好久沒看見她了。”

  他的眸子冷卻,一言不發。

  “都習慣一轉頭,就看著她羞答答地站在那裡,冷不丁不見,怪想念她的。你惹她生氣了?”

  “你話是不是太多了?”他冷冽地瞟去一眼,加快步伐。

  他本來就討厭被她煩,不見才好,他現在很輕鬆。

  輕鬆了嗎?俊逸的濃眉擰成了個結。

  很快,就是國慶長假。這個節日,雖然假期很長,卻是爸媽最忙碌的時刻,他向來自己安排活動。

  打電話先向遠在四川的奶奶問了好,又給外公外婆打電話。

  外公讓他去青台,和左修然叔叔一家一起過來。

  他一怔。從前只要回青台,左聰聰至少一個禮拜前就要打電話給他,興奮不已。他不是每次都和他們同行,但同行的次數很多。真是不懂,有什麼好興奮的,青台所有的景點都逛遍了、所有的小吃都嘗過,她卻像第一次去,一路上說個不停。

  他查看了下座機的來電記錄,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機,確定左聰聰沒有來過電話。

  四號早晨,按照約定,胡蝶早早地來到他家樓下接他,是她爸爸開的車,車裡已經有了兩位夏令營認識的朋友。

  彼此問了好,等他落座。胡蝶看了看他空著的兩手,笑道:“夏晨,你答應給我買零食的呢?”

  他汗顏,忙道歉。他居然把這件事給忘了。

  胡蝶大笑,“想不到夏晨記性這麼差?哈,那你這是欠我一次了,以後可得補上。你們作證。”她指指其他兩位同學。

  “一定,一定,夏晨跑不了的。”同學忙附合。

  胡爸爸只把他們送到山腳下,便走了,給孩子們一個沒有束縛的完整空間。

  胡蝶組織能力非常強,今天先是爬山,然後野餐,她給每個成員都分了工,只有夏晨沒能完成任務。

  夏晨內疚地忙搶著幫別人背包。

  一行人轟轟烈烈地向山上出發,剛到半山腰,一個個就已氣喘吁吁,汗流頰背。胡蝶瞧著大夥的狼狽樣,適時地改變計劃,找了塊平整的山坡,就地休息,準備野餐。

  大家快樂地嬉戲起來,夏晨一個人默默走到山崖邊,怔怔地看向山谷。

  香山的紅葉現在只綠中泛著隱隱的紅,還沒紅透,山谷里的那一棵不知是不是最能感應季節不是陽光格外青睞,已紅得如火霞般。

  小女生幼稚得很,愛用透明膠帶一層層地裹著楓葉,然後用來做書籤。

  左聰聰的同桌就有幾枚,她非常羨慕,在他面前嘀咕過幾次。

  “夏晨,想什麼呢?”

  他側過身,胡蝶笑吟吟地站在他身邊,遞給他一塊提拉米蘇,“我記得你愛吃這個。”

  他擺擺手,“我不愛吃甜。”

  胡蝶質疑地挑眉,“在夏令營時,我們去麵包店,你就緊盯著它看。”

  他笑笑,沒有多說,專注地看著山景。

  愛吃提拉米蘇的是左聰聰,所以她嘴裡有顆牙齒才蛀得很厲害。

  “唉,應該讓你帶小提琴來的,那樣我們就可以來個配樂詩朗誦。”夏晨的小提琴拉得非常好,在電視上演奏過。

  “沒事,我有帶口琴,雖然達不到那種效果,你就勉強些吧。”

  “那我唱歌。”

  那天,可能風景太美,令人心不在焉,兩人配合得不太好。要求完美的夏晨回程時,臉都沉著。

  真的不是故意去初中部的,是和同學一同過去看老師。那個老師在他讀初三時,對他特別好。最近做了個小手術,剛來上班。

  路過體育館,正遇到幾個小女生出來,其中有左聰聰。

  她和同學正說著話,同學推推她,暗示看迎面走來的幾位帥哥。

  他們有多久沒有聯繫了?近一個月了吧,按照她那性子,快要打破吉尼斯記錄了。

  她若無其事地笑笑,臉紅紅的,是運動的緣故,不是因為他。“夏晨你好!”她禮貌地先問候。

  “你好!”他有些僵硬,靜待下文。

  她又把頭轉向同學,仿佛剛才的話題特別有趣。就這樣,輕輕柔柔,如一朵雲彩從他身邊飄過。

  沒有下文,沒有多看他一眼。

  他只覺著兩隻肩特別沉,幸好他撐著,才沒有耷拉下來。

  天地里,只餘下空蕩蕩的風聲和淡淡的陽光。

  初中部和高中部的校車發車時間不同,但在周六這天開興趣班時,兩邊的學生會同車。

  前面坐了兩位初中部的小女生,吱吱喳喳如小喜鵲般,上來就說個不停,先是評價老師,然後談論男生,再後來……

  夏晨蹙起眉,拿出MP5,正要戴耳機時,突然聽到小女生嘴中冒出一個熟悉的名字。

  “左聰聰今天沒來哎!是心情不好嗎?”

  “換誰心情會好呀,從年級前幾名,嘩啦掉了一百多名,數學連年級平均分都沒考到,她說她爸幫她找人輔導了。”

  “你說她怎麼考的,以前她數學很好的呀!”

  小女生聳聳肩,“我哪知道,不過聽說女生到了初中,成績總會掉的,因為那個……”她湊向同伴,低低耳語。

  “不會吧!”同伴表情呆呆的。

  “會,一個月一次,每次都好幾天,肯定受影響的。”小女生非常篤定,又非常苦惱。

  夏晨忙把耳機塞進耳中,卻沒有打開MP5。

  她為什麼沒有來找他,他不夠資格輔導她嗎?

  說起來,她只要不好,所有的責任都是他和她一起負的。

  讀幼兒園時,他替她背尿床的黑禍,讀小學時,為了幫她適應北京的環境,他每天去她家報導。帶她出去吃個飯,害她著涼,他回去,一夜都沒好睡。

  現在她出這麼大個事,竟然不吱一聲。

  他生氣了,非常非常生氣,生得還非常大,手不受控制地攥成拳。

  陶阿姨說她在某某老師家補習。

  他又是地鐵,又是倒車,汗涔涔地跑到那個小區,剛好看見她背著個書包下樓。真是乖乖女,走路嚴格地按照交通規則,貼著右邊的路芽,目光斜視。

  她今天沒有穿校服,一件米色的毛衣,下面是黃白格子的長褲,配同色的小靴子,像個俏麗的小精靈。

  她在小區外看了看,打了通電話,可能她爸媽沒時間來接她,她小心地避著人群,往站台走去。

  什麼時候,她爸媽這般放心了,也敢把她獨自扔在北京的大街上。

  她長大了嗎?

  是的,有一點大了,經過她身邊的幾位少年,走過去很久,還一直回頭張望著她。

  那目光令他惱火,仿佛他心愛的小提琴,被一隻髒手摸了。

  “聰聰!”他出聲喚她。

  她辨認了好一會,才找到他的位置,綻開笑靨,“夏晨,你怎會也在這裡?”

  “我……路過。”他張口結舌。“你在這裡幹什麼?”他想等她主動說出考砸的事,然後他才能順利地接話。

  “我來老師家補習。”她玩著書包的帶子,不太自然,“這次期中考我數學考得不太好。”

  “我可以幫你補的。”他終於能自如講話。

  她搖搖頭,“不要了,高中課程也很重的,你還有其他活動,我不能總麻煩你。”

  他想說這不麻煩,他只是舉手之勞。可是嘴巴卻像膠上了,他開不了口。

  “補習老師很好的,把我模糊不清的概念都理通了,我想下次考試我肯定會趕上來。喔,公車來了,夏晨再見!”

  她秀氣地朝他擺擺手,順著人群,擠上了公車。

  他如根石柱般,定定站在那裡。

  這樣子不好嗎?她不再像小尾巴樣粘著他、煩著他,乾乾脆脆地離開,當他和街上熟悉的陌生人般,正是他一直盼望的。

  他喜歡早起,看晨曦初現,曙光破曉,一點點灑滿北京城。此刻,他沐浴在夕陽中,不由地湧起一股悲壯的滄桑、難言的苦澀,學文人的悲秋嗎?

  也許吧,前所未有的失意。

  公車上,左聰聰抓著吊杆,努力站穩後,又拿起了手機,小臉激動得通紅,“爸,他……他真的有來……好像很難受,我真想和他坦白,我是故意考砸的……嗯,我沒有,我聽爸爸的。好,我在下一站下車,等你來接我,不亂跑,見了面我再好好說給爸爸聽。”

  番外一,我的晨(五)

  俊美成熟的男子站在公車台,那是一道賞心悅目的風景線。很羨慕那個讓他一臉焦急、翹首以待的人,不知是何方佳麗?

  “爸!”看著一個小女生撲進男人的懷中,那一聲輕呼,摔碎了多少顆芳心。

  因為擁擠,秀髮有幾絲凌亂,衣衫也有幾份起皺。

  “車上有沒有特別的狀況?”小公主第一次孤身坐公交,他把北京的公交線研究了很久,確定那個路段那個時間,還屬於安全,但還是悄然捏了一把汗。

  “沒有,我非常好!”聰聰笑得一臉甜蜜。

  他看出來了,心裡酸溜溜的。

  附近就有肯德基店,買了杯熱飲,買了蘿蔔麵包,那些炸雞類的完全謝絕,只是暫時給小公主墊個肚。話說上補習課非常辛苦的,人一動腦,肚子會餓得很快。

  左聰聰吃相斯文、淑女,越看越欣慰,教育真成功呀!

  “爸,你真厲害,同學都很同情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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