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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之霖嘆息了一聲。

  在剛被滅門之時,陸之霖滿腔的報仇之心,為的是宗族之念、殺父之仇,後來經歷了許多,才漸漸發覺,他其實一直在期待父親的關注和大師兄的認可讚許,所以在父親去世和大師兄背叛以後,他才會那麼痛苦。可是在父親看來,自己是個沒什麼前途的兒子,在大師兄看來,自己是他成功路上的攔路石。

  仇是要報的,不單是為了父親,也為了和他交好的那些同門師兄弟。

  這世界上,還有更重要的東西,更值得的人。那些不愛他的,他實是沒必要花太多心思去揣度珍惜。他雖然心裡清楚,可是真正要做到,卻覺得無比困難。

  他舉起長劍,在梁天逸身上,擦乾淨了劍身的血跡。

  「看夠了沒?夠了就走。」

  耳畔忽然傳來了王越的聲音,這熟悉的譏嘲令他幾乎立刻從悲傷愁緒中掙脫,歡欣喜悅滿溢心底:「師兄,我好高興,又能見到你了!」

  「就你話最多。」他熱情的態度,讓王越有些不自然,拋下一句,轉身就走。

  眾人只見到王越從登天樓飄然躍下,落地時毫無聲音,整棟樓都驚呼起來,卻見東陵侯走到那少年劍客身邊,不知說了什麼,便已離去。行走時姿態緩慢瀟灑,偏偏速度極快。

  那少年劍客沒再逗留,隨他而去。兩人一前一後,衣袂飄拂,漸漸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之中。

  這一場比試亦能稱得上頂尖高手過招,只是眾人大多數關注東陵侯和卓無極,竟是沒有多少人關注這場戰鬥,現在才發現,自己還沒來得及觀看就結束了,都是捶胸頓足,後悔不迭。

  陸之霖跟著王越,飛奔了兩個時辰,雖是早就力竭,卻是一聲不吭,咬牙堅持,直到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王越才停了下來,卻沒有上前扶住他,只離他三尺之外,冷眼旁觀,等待他調息休養。

  此時已到僻靜之處,經過方才的狂奔,陸之霖迷亂的情緒得到發泄,狀態恢復了許多。

  「師兄,你怎麼會來!」陸之霖激動歡喜,看著王越,像是永遠也看不夠。

  「卓無極此人極為護短,就算你能成功殺了梁天逸,也必然會遭到無窮無盡的追殺。我怕你太沒用,才剛報仇就死了。」

  「師兄,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陸之霖完全無視了王越最後那句的嘲諷,撲到了王越的懷中,將頭埋到了他的肩膀。

  王越推開了他,冷冷道:「別高興得太早!我是順道過來提醒你,你的小命就要不保了!」

  陸之霖思索了一下,仍然眼神十分迷茫:「因為就要和師兄翻雲覆雨,所以太過激動而死嗎?那我也心甘情願……」

  「閉嘴!」王越面頰微紅,怒視了他一眼。

  看到陸之霖方才的情緒不對,他還想要不要開解他一番,誰知道這小子這麼快就恢復!

  想來也是,陸之霖又不是初次殺人。在京城起事時,對於平常人或許是一個大考驗,殺人難免會感覺不適,但陸之霖卻根本沒有多大反應,反而有閒心來假裝重傷。也只有殺到曾經親近的人面前,他才會神色有異。卻也很快就恢復了,幾乎稱得上是人形武器。

  此時再要拂袖離開,已是來不及,王越按下了心中那種想要逃避的異樣情緒,對陸之霖道:「我離開的這兩天,收到了侯府侍衛打探到的隱秘消息,你有沒有興趣聽?」

  「師兄說的話,我都是有興趣的。」

  明明陸之霖的神色無比誠懇自然,王越還是感覺自己被他調戲了,眉心微蹙,才道:「半年前,馮柏從小隱山拿到了玉虛劍譜,強練不成,反而走火入魔,成了個瘋子。消息傳出去,揚威鏢局被競爭對手擠壓,馮雲舒無法,只得在母親安排下嫁給了少年英俠鍾遠。這件事你知道罷?」

  「知道。前兩天和馮姑娘巧遇,寒喧了幾句。但我真的沒和她多說什麼話!師兄,你一定要相信我!」

  王越轉過了身,沒去看他激動的神情:「那你運氣不錯。」

  「我運氣為什麼不錯?是因為沒和馮姑娘在一起,所以師兄終於相信我了嗎?師兄,我……」

  王越抬手阻止了他再繼續沒臉沒皮的示愛,對他道:「恐怕有些事情,她沒有全告訴你。那鍾少俠惦記上了馮家的產業,於是讓人灌醉了馮雲舒的弟弟,在他馬鞍止做了手腳,害得他跌落馬背。本來這件事做得十分隱秘,鍾遠以為無人知曉,誰知道還是被馮雲舒發現。不久之後,她就在歡愛之時,殺了丈夫,給弟弟報仇。如今,她幾乎家破人亡,已然心性大變,只怕是恨你入骨,認為是你故意留下玉虛劍譜,害得她淪落到這個地步。所以,你最好小心些,別中了她的美人計,死在她手上。」

  陸之霖聽王越說完,一怔之下,忍不住道:「難怪……難怪她那天考我秘笈上的字句,原來她懷疑我故意做了一本假秘笈來騙她。」

  王越有些詫異,陸之霖曾經愛慕馮雲舒,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就算陸之霖把自己教他的全部轉授給馮雲舒,也絲毫不令人驚訝。沒想到陸之霖竟然沒給。「你沒把全本秘笈給她?」

  「我母親很是大度,若不是玉虛劍法沒有完善,她定會開誠布公地把劍法傳授給所有弟子的。但師兄所撰的那個部分,卻未曾允許我交給別人,所以我只留下了半本。」

  「令堂是大度之人,我自然是一個小氣之人了。」王越冷冷一笑。

  「不不不,不是這個意思,那是師兄送我的東西,我不想給第二個人看到。」

  王越哼了一聲:「巧言令色!」但面上神色卻是緩和許多。

  陸之霖嘴角噙著一抹笑意,他其實就是想看他生氣時的模樣,不過這一點就沒必要告訴師兄。

  轉而想到揚威鏢局恐怕會從此一蹶不振,他又是嘆了一口氣:「我留下那部分玉虛劍譜,只是想成全他們,並不是想要她家破人亡。那部分的劍譜其實我試著練過,最多也就心潮起伏而已,如果不強練的話,其實不會走火入魔。姓梁的也是練過的,就曾出過事。大小姐是鑽牛角尖了,馮總鏢頭一心去練來歷不明的武功,就應該有承擔後果的準備。我們練錯武功,可從來沒有怪過誰。」

  「只有我練錯過,你沒練錯。不必為了維護我的面子,說什麼‘我們’。」

  陸之霖嘿嘿笑了幾聲:「我沒練錯,還不是托師兄的福,少走了許多彎路?」

  王越還以為陸之霖聽到馮雲舒的遭遇後,會回去再尋馮雲舒。卻沒想到陸之霖感慨悲傷的同時,卻又清醒至極,可以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待馮家發生的事。

  對於陸之霖的感激,王越並無半點開懷,忍不住提醒他道:「若你當初娶了她,你們夫妻一體,她看了劍譜又能怎地?如今她會那麼恨你,自然也是因為愛你極深,若是不愛,早八百年把你忘了。」

  陸之霖一怔,笑容中帶著近乎寵溺的無奈:「師兄!我心裡有很多話,擔心說出來,讓你多想,又要不高興,所以一直沒有提起。可是現在發現,不說是不行了。」

  「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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