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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伯,你先去忙吧,我想一個人坐一會兒。”陸震東輕聲說道。

  蘇伯無奈地點點頭,答應道:“好的。剛下過雪,外面冷,少爺不要坐太久。有事的話,喊阿生一聲,他就在耳房裡。”

  “嗯。”陸震東嗯了一聲,眼睛看著西邊的那抹殷紅的夕陽······

  第三十二章 之夜

  西邊的那抹殘陽如同油枯的燈火,很快就熄滅了。看著黑夜籠罩下的雪地,陸震東的思緒飄到了那個雪夜······

  一年前,當陸震東嘻嘻哈哈地走出碼頭後,聽到的是一個驚天霹靂的噩耗。他丟下手中的包裹,奪下小廝的馬,一路向陸府奔去。馬經過鬧市,驚擾了街上的行人,碰翻了路邊的攤子。路人的抱怨聲、攤主的謾罵聲,他統統都聽不見,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趕快回到陸府。

  到了門口,看著門上的白綢,懸掛著的白燈籠。陸震東只覺得天轉地旋、渾身發冷,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下馬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進府里,更不知道是誰把麻衣孝服穿到了他的身上。

  待一切塵埃落定,陸震東跟著容夫人陸氏來到徐州後,已經入冬了。儘管屋裡多放了幾個火盆,但他還是覺得冷,是那種從心裡往外透出的冰冷。躺在床上,看著外面萬物凋零的冬天,想再任性一回。偷偷地把丫鬟端來的藥倒了,想著索性就這樣躺一輩子,等著油盡燈枯那一天。

  沒想到的是,幾天過後,沒有喝藥的他不但沒有病情加重,反倒腿不但有了知覺還能下地走動了。到了這個時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他眼神陰騖地盯著桌子上的那碗黑乎乎的藥,暗自咬牙:既然有人不想讓我好,我卻偏要好好的活著!

  只是此時意難平,心中的怨氣無法宣洩出來。陸震東看了一眼外面的黑夜,沒有驚動任何人,溜出了容府。

  冬夜的街上寂靜無聲,形單隻影的陸震東感到異常的寂寞。刺骨的寒風裡,他居然找不到替他擋風讓他取暖的地方。仰起頭呆呆地看著沒星星的夜空,眼前卻出現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喝著熱茶聊天,其樂融融的畫面。

  臉上的突然冰涼把他驚醒,原來天空中飄起了雪花。陸震東抬手抹掉臉上的雪花,卻摸到了臉上比雪花還要冷的淚珠,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淚流滿面了。他吸吸鼻子,抹掉臉上的淚水和雪水,戴上一直帶在身邊的面具,衝進了風雪中。他不知道他要去哪裡,也不知道要停在哪裡,只是在徐州的街上、屋頂亂竄。

  不知跑了多久,終於感覺有些累了,他跑到了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跳到一棵粗壯的大樹上,不顧枝椏上的雪,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就那樣靠了上去。掏出懷裡的酒囊,猛灌了幾口,舒服地呼出一口氣,那氣體在寒風中化成了白霧。仰頭看著紛紛揚揚的雪花,不時灌一口酒。

  不知過了多久,大樹的不遠處突然多了一個小身影。陸震東眼神迷離地盯著那個背影,心裡暗嘆:真是大意了,有人來了都沒有發現。

  從背影上看,那個人應該是個女孩子。只見她蹲下身從籃子裡拿出供品擺在了地上,又點上香燭,接著跪在了雪地上,雙手合十,嘴裡說著什麼。具體說什麼陸震東沒有聽到,但他能夠感覺到她很傷心,應該是哭了。

  是,她是哭了。看到她不停顫抖的後背,陸震東確定了他的猜測。她的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和他心裡的悲痛產生了共鳴,他不禁對著她的背影看呆了。

  “啪!”一聲輕響驚到了瀾心,她轉過頭向聲源望去。待瀾心站到了樹下,陸震東才發現自己的酒囊掉了。

  瀾心拾起雪地上的酒囊,下意識地向樹上看去。

  果然是個女孩兒。陸震東看著樹下的身影,嘴角微翹,說不出心裡為什麼會有一絲欣喜。樹下的女孩兒正仰著頭看著他,巴掌大的小臉上猶掛著淚痕,鼻尖通紅,不知道是凍得還是因為剛才哭過的原因,也許兩者都有吧!陸震東暗自想著。女孩兒的眼睛很漂亮,雖然有些紅腫,但是眼眸卻清澈明亮,宛如一汪秋水。

  瀾心看著樹上的人竟這樣肆意地打量著自己,有些惱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哎,等一下。”看著瀾心要走,陸震東下意識地喊了一聲,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把她留下了。

  “幹什麼?”瀾心皺著眉頭問道。想起手中的酒囊,向樹上一拋,也不管樹上的人能否接住。留戀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香燭,轉身離開。

  “哎!”陸震東接到酒囊,看著瀾心要走了,就慌亂地從樹上跳了下來。

  瀾心看著陸震東,警惕地後退了幾步。

  看到瀾心的動作,陸震東撓撓頭,開口解釋道:“姑娘,你·······”他神色一頓,怔了一下,突然喊了一聲“走!”便不由分說地拽著瀾心,幾個縱身,躲到了另外一棵樹上。

  “你······”瀾心剛要開口質問,嘴就被人捂住了,只能惱恨地瞪著眼前的面具。心裡暗自後悔自己大意了,聽到聲音後就應該趕緊離開,不像現在無端地卷進是非中來。

  陸震東被瀾心一瞪,覺得心神一盪,想笑著安慰她不會有事的。可是又覺得這個時候笑不合適,就收斂了笑容,結果就成了現在這樣想笑又不敢笑的傻樣兒了。

  瀾心的眉頭皺得很高,暗忖道:莫非遇到了傻子?可是轉念一想又覺的不會,雖然看不到他的樣貌,但是從眼神來判斷,他應該是個正常的人。

  一陣衣袂飄過的聲音,原來的空地多了一個人。那個人大概四五十歲,個子不高,腰肩寬闊,從他的舉止來看,瀾心覺得他應該是個練武之人。他走到香燭前,打量了一番,又沉思著在周圍踱著步子,思量著什麼。只可惜不斷飄落的雪花掩蓋住了地上的痕跡,一時也找不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蘇伯,你找到少爺了嗎?”一個小廝跑過來,帶著哭腔問道。

  蘇伯憂心忡忡地搖了搖頭,皺著眉頭看著哭地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小廝,嘆息道:“別哭了,少爺他不會有事的。”

  “真·····真····真的嗎,蘇伯?”小廝哭著問道。

  蘇伯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他也是······他的目光一頓,雪地里的東西吸引住了他的視線,他打量了一下周圍。緊緊地握住了拳頭才控制住目光沒有向樹上看去,他怕他看到樹上的人後會忍不住抽他。一把扯著哭得打嗝的小廝,咬牙道:“我們先回去吧,少爺會回去的。”

  “可是,少爺他·······哎呦,蘇伯,您輕點······”小廝的喊聲很快就被寒風吹散了。

  第三十三章 餓了

  陸震東一邊分心注意著樹下的情形,一邊側臉打量著旁邊的瀾心。兩個人離得很近,他能看到她臉上細小的絨毛,長長的睫毛低垂著,似乎每一下細微的顫動,猶如羽毛輕輕拂過他的心湖。調皮的雪花飄落在她那濃密的黑髮上,又化成雪水沒入了發間,陸震東想抬手拂去替她頭上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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