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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三抿起嘴,他看著那位法國人,輕聲道:“我可以把這條線路給你,但……但我想要顧從周。”

  那位女秘書微微一愣,她側過頭與法國人說著。謝稚柳神情緊張,指關節繃緊發白,就聽女秘書說:“不行。”

  他一震,一下子站了起來,又聽那秘書翻譯:“如果只是一條線路就能換顧先生可就太簡單了。我打算用這條線運毒,希望第一次使用時,能有你的幫助。”

  謝稚柳舔著乾澀的嘴唇,他似不確定,低聲道:“你讓我……幫你運鴉片?”

  “不是鴉片。”女秘書走到謝稚柳身前,她提起桌旁的箱子,打開箱鎖,裡面是一支支針管。“這是從德國運輸過來的,最新型的致幻劑。可租界現在嚴查,各個港口都幾乎被封鎖,想要得到這些不容易。”

  女秘書拿起一支針管,擰開針頭。謝稚柳看著那細長的尖針,猛地打了個哆嗦。法國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女秘書的臉色變了變,謝稚柳卻沒看見,他呆滯地看著,呼吸都壓在了肺里。

  片刻之後,就聽那女秘書說道:“如果你替我們運輸這些貨,顧先生就會安全。”

  謝稚柳睜大眼,神色是明顯的抗拒,而後他聽到了一聲冷哼。他心裡驚惶,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腦子裡空蕩蕩的,像是有狂風席捲,一張輕飄飄的紙掉在他面前的桌上。

  他聽到秘書的聲音,“顧先生再過一個星期就會被執行死刑。”

  一聲驚雷炸開,謝稚柳渾身一軟倒在了沙發里。他甚至都吼不出來怒不出來,只有滿心的恐懼害怕,胃裡被灼燒,胸口還狠踹,他嗚咽道:“這不合法,怎麼……怎麼能這麼做?”

  “謝少爺,合法兩個字,在這個時代是不存在的。”

  高高在上的人開始笑,似乎在嘲笑謝稚柳的卑微單純。謝稚柳用手捂住臉,寬鬆的西裝把他裝點成了一張薄薄紙片,他太瘦了。哥哥離開後,一夜之間就要長大的謝三似乎把所有的精力都要消耗完,他的開心他的快活都從他的生命里迅速撤退。

  他不敢回頭,不敢去想過往,他只能往前看,往前逃,不停地跑著,他想要顧從周回來,他不敢想像若那個人死了,他會如何。他不要去香港,不要過好日子,沒有哥哥的日子,算什麼?

  他捏緊了拳頭,什麼理智正義他都能不顧及,要他運毒就運毒,就算是讓他此刻去殺人他都會去,只要顧從周能活著。

  他答應了下來,把自己的良心撇開,把自己想成下水溝的污水,把自己比喻成壞人的惡爪,把自己置於不義的地步,他都答應了下來。

  “不過我還是不放心,箱子裡的針你先試試。”

  謝稚柳的身體一顫,他的眼皮用力撐開,睫毛顫抖,整個人都狠狠打了個哆嗦。戒斷的痛苦他是知道的,當時有多痛有多苦,如今便對於這種東西有多抗拒。

  他的身體肌肉緊緊繃著,每一寸都在告訴他不可以。可心裡在下紅雨,他不停地念著顧從周的名字,嘶吼著哥哥兩個字。他想到顧從周說愛他,想到哥哥說想要給他一個家,想到那朵被他隨手丟棄的玫瑰,想到顧從周背後的疤。

  謝家欠他的,總是要還。

  女秘書看著他表情變化,從激動焦灼痛苦到最後全都隱在了一雙黑幽幽的眼裡。

  他伸手接過那根針管,挽起衣袖,銀針抵在了手臂上。

  ………

  舞會結束的時候不知是誰在外頭放了煙花,雷響一般的炸裂聲,四散的火光在黑夜裡灼灼燃燒。謝稚柳閉著眼躺在皮沙發上,胸膛劇烈起伏,隔了很久,有人過來扶他起來。他疲倦地睜開眼,視線是模糊不清,草草撇過一眼,謝三低聲道:“謝謝。”

  他從房間裡離開,身體覺得冷,不停地發抖,他往外走,手臂環住自己,一邊走一邊掉眼淚。

  樓下玩樂的人已散去的差不多,謝稚柳跌跌撞撞經過舞台,小腿刮在舞台稜角上,他低呼一聲,沒站穩直接摔了一跤。人暈暈乎乎的爬起來,謝三像是喝醉了酒,緩了好久才清醒過來。他扶著牆壁往外走,逃出了新世界的大門。

  白俄司機候在外面,見到他這樣子微微一頓,謝稚柳站在車門外,司機拉開門,他剛要進去時,卻聽身後有人喊。那聲音太過熟悉,謝稚柳扭頭看去,便見從新世界的璀璨光影外慢慢滑過來一小寸陰影,是秋小千。

  趙謙推著秋小千朝他走來,謝稚柳緩緩挺直腰杆,他抬起手對著白俄司機比劃了下,司機便進了車內。謝稚柳把車門按上,他側倚在黑色龐蒂克上,抬起手扯開領結,雪白的襯領鬆散,黑色的發有幾撮落在眉前,眼角微紅,漂亮的臉上是鬆弛懶散,像是剛從舞會出來的世家公子。

  秋小千狠狠盯著他,靠近了些許,他質問:“你怎麼還有心思來這種地方?”

  謝稚柳面露嘲諷,他低頭不屑,“關你什麼事?”

  “他在那個地方受苦,你竟然還能玩得開心,你有沒有心啊?”

  “沒有心?”謝稚柳重複著這句話,一直以來他都是沒心沒肺的活著,可這一遭他把這輩子的苦都給吃盡了。他對咄咄逼人的秋小千道:“你知道些什麼?你就是賴著我哥的一條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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