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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凡吧,我記得他演這個好。”

  謝稚柳連思凡是什麼都不知道,其實他不喜歡聽戲,鶯鶯燕燕的聲音讓他煩得很,可心裡就是憋氣。他一想到秋小千打量顧從周的眼神,他就耐不住。

  此刻又聽顧從周誇了秋小千兩句,謝稚柳翻了個大白眼,趴在顧從周懷裡用腦袋去撞他肚子,“好什麼好?一點都不好。”

  謝稚柳那醋味實在是明顯,顧從周低聲笑了,撈起謝稚柳的臉,在他唇上落下結結實實一吻。

  “是的,不好,一點都不好。”

  “那誰最好?”

  “是我的寶貝,是我的小三兒最好。”顧從周這般說著,謝稚柳就笑了,笑起來傻乎乎的沒什麼心眼。他勾住他哥的脖子,咬了一下顧從周的下巴。

  廝磨間戲台子已經搭好,秋小千展袖從台後登場,戲曲班子拉彈演奏。他心裡記掛著剛才的事,便不由抬頭看向二樓看台,只見謝稚柳挨在顧從周懷中,顧從周的手捏了一下謝稚柳的臉頰,兩人笑鬧在一起。

  秋小千一雙眼暗下去,他在台上唱著“降龍的,惱著我,伏虎的,恨著我。那長眉大仙愁著我,說我老來時有什麼結果!”臉上是哀愁,兜轉一圈側過頭,目光一頓,便見有黑影朝二樓快速奔去。

  他一口氣壓在喉嚨中,那兩句“奴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漢。為何腰盤黃絛,身穿直綴?”變得急切,秋小千想到周唯仁那臉上篤定陰狠的神色,心中驚惶,他幾乎是什麼都顧不及了,丟下了自己的戲台子,從上頭跑下來。

  台下一片騷動,秋小千直奔二樓,貴賓廂門已被破開,穿著黑色短打的人手持著刀正朝顧從周刺去。顧從周面無表情,他護著謝稚柳身體往一側躲開,謝稚柳面色發白。顧從周竟從西服後掏出一把槍,黑色的槍口對著殺手,射出一枚子彈,一聲巨響和慘叫,隨之便是樓下喧譁尖叫。

  謝稚柳叫了一聲“哥”,秋小千朝他們看去,顧從周抱緊了謝三,他輕聲安慰幾句。便在這時另外一個本倒地的殺手抓起地上的匕首跳起來,一刀扎在顧從周的肩膀上,他猛地一震,一腳把人踹開。

  那人卻瘋了似的繼續上前,眼看著第二刀便要紮下來,秋小千的水袖擋住了謝稚柳的眼,他嗅到了胭脂花粉香,打了個噴嚏,摟在身上的手緩緩鬆開,謝稚柳措不及防跌在了地上。他呆愣地注視著前方,看到的是從秋小千身上蔓延開來的鮮血,還有顧從周顫抖地抱住秋小千的手。

  那不是他第一次面對死亡,謝家破敗,家中奴僕搶奪家產,父親被氣死,母親也隨之而去。一個大家族的興亡就在一瞬,他成了過街老鼠。

  可此刻秋小千似要死了,他就那樣奄奄一息,用滿足的目光注視著顧從周。謝稚柳憐憫不起來,他從地上爬起,心裡甚至覺得是厭惡煩躁。那是種說不出的感覺,他握緊了拳頭,注視著這散亂開的猩紅水袖。

  第27章

  入夜,廣慈醫院的門突然被推開,驚叫響起,一行人提著擔架衝撞而入。

  謝稚柳走在最後,死死盯著他哥的神色。顧從周也受傷了,身上的衣服都被鮮血濕透,可他還擠在那擔架旁,神情中盡數都是擔憂。謝稚柳的心門像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腳,他不由得揪住領口,扯開了小領結。

  秋小千被抬上了手術床,他被簇擁著推進手術室。白色的木門搖擺又停歇,顧從周捂著肩膀,嘴唇泛白,身邊的人這才發現他也受傷了,招來了兩個護士要來扶他。顧從周輕輕擺手,他回頭看到沒有走近站在一端的謝三,折返回來抱住了謝稚柳。

  他身上都是血,不知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他半個身體圈住了謝稚柳,聲音很低很低,他說:“我的三兒……不要擔心,沒事的。”

  謝稚柳渾身一震,他眼皮緩緩撐開,一雙眼裡瞬間被眼淚淹沒,他哽咽著喊了一聲“哥”,顧從周把他抱緊。

  顧從周肩膀上的傷並無大礙,只是他失血多,需要好好調養。而秋小千則是後背中了一槍,雖是及時就醫撈回來了一命卻因為傷到了脊椎而失去了行動的能力,不要說唱戲了,就連從床上坐起來都變得很艱難。

  殺手是周唯仁安排的,刺殺失敗後,幾個落網的殺手便供出了主謀,當夜周唯仁便被丟入了大牢。在家中養病的周定海聽到此消息直接氣暈了過去,醒來後便中風了。

  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周家的落敗與昔日謝家大同小異,大限臨頭的時候那些曾交好的舊友統統不見了,不要說雪中送炭,不臨門一腳已是好的了。

  因有法租界的關係,處決周唯仁這事安排的很快,等秋小千從昏迷中醒來,那害他的兇手已經不在人間了。秋小千不太能接受自己癱瘓的事,哭鬧了很久,說要見顧從周。

  顧從周這幾日帶傷在家中休息,來了許多同事,鮮花都快堆滿一屋子了,被謝三看了去通通收到了花房裡。上一回他是嚇傻了,那日之後就乖得跟只小綿羊,哥哥養傷他便擠在邊上,小心翼翼環住顧從周的腰,把臉貼上去,什麼都不說,就這樣抱著能抱一下午。

  只是好日子不長久,自秋小千醒來後,顧從周便每日都要去一趟廣慈醫院。秋小千要見的是顧從周,偏偏謝三也硬是要過去,每日秋小千同顧從周哭訴求安慰,謝稚柳都要站在邊上,面色不善地盯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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