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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尺子最後斷了沒?”
“唉唉,你好沒同情心。”聶雲深哼了一聲,改挽住了他的手臂,“但是元姨對我很好,就會來勸。我就哭,哭得特別悽慘,其實根本沒那麼疼…”
“看得出來,從小就很壞。”
“那你呢?從小就很乖?乖寶寶?學霸?唉,你有沒有考試不及格過?做過壞事麼?老師一定都很喜歡你這樣的吧..”
裴之晟笑道:“問題挺多。不知道回答哪個。”
“那你有被你爸媽打過麼?”
裴之晟思考了一會,語氣平緩,“有一次吧。他們常年不在家,我也很難得看見他們。我基本上是保姆帶大的,爺爺奶奶對我不錯,不過我奶奶十年前就去世了。”
“嗯。”聶雲深點頭,腦海里突然浮現喬清妍的臉,問他,“我這幾天碰見了幾次喬女士,你媽媽是什麼樣的人啊…她好像沒有傳言中的那麼…嚴厲?”
“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她有對我笑,”聶雲深抬頭看了一眼裴之晟,說完自己也笑了,“你會不會覺得我又自作多情了?”
“…………”
裴之晟淡淡地笑了,“有點。”
“真的,她都不對其他人笑。”聶雲深耳根子發燙,拉住他的手捏了捏,“我說真的…其實你們兩個挺像,又冷又酷,但其實心沒有那麼硬,對不對?”
裴之晟低頭望著聶雲深又黑又亮的眼睛,因為盤過而微卷的長髮現在散落在肩頭,說不上來的風情。
他抬手抬手摸了摸她的頭,“要不要坐那個?”
聶雲深沿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原來他們身後是個公園,一座巨大的摩天輪還在空中慢慢運作著。
…………………………………………………
都這個點了,沒多少人。
摩天輪是新建的,玻璃箱很大,門開了之後,兩人就進去了。
“沒想到你也會浪漫一點點點點點點…”
他們開始慢慢上升。
“好久沒有坐過摩天輪了…桐城晚上真漂亮。”她望著遠處璀璨的燈火,今晚格外好奇他的過去,“你小時候真的沒有做過什麼壞事?”
“有吧。”
“打架?逃學?”
“不是。”
“我把一個小女孩推進了池子裡。從那天我才知道,有些血型是很稀有的。”
那個小女孩扎著小辮子,睜著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瞅著他手裡的書,“哥哥,可不可以借我這本書一會會?我姐姐就會很高興,就會和我玩了!”
“你別走啊…就一會會…求求你啦,我好想跟姐姐玩…”她的表情又急又委屈,抓著他的衣角不放。
他那天心情很糟糕,喬清妍和裴彥舟一回家就會爭吵,永無至今般的吵鬧已經他絕望。他只好躲來了老宅這邊。
於是他只是那麼一甩手。
“就跟我的血型一樣?”聶雲深深呼了一口氣,下垂的長睫在白膩的臉上落下黑影,“從小爸爸就一直叮囑我,千萬不能弄傷自己,不能流血…所以就算爸爸要教訓我,也不敢使勁…我啊,也因此躲過了不少挨打呢。那…那個女孩子後來怎麼樣了?”
“送去了醫院,嗆到了水,頭磕到了池子裡的石頭,腦震盪。”
“那確實挺惡劣的,所以你爸媽就打你了?”
“恩,唯一一次。”
“季三說你小時候跟我玩過,到底有沒有?”聶雲深隱約覺得裴之晟說的那個女孩子就是她,但是她又完全沒有印象,“我有點不記得了。”
裴之晟伸手將她圈進了懷裡,擱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用手臂箍住了她的腰。
“見過一次,很瘦很小。”
她的後背緊貼著他寬闊的胸膛,兩人親密無間。
“就這個印象?沒了?”聶雲深有些失望,歪著頭靠在他肩上嘆了一聲,“果然沒句好話啊…還好我也不記得了,正好我們扯平了。”
他低頭薄唇不經意間擦過了她的脖頸,想開口說什麼,最後又停下了,把她輕輕地擁緊了一些。
“啊,快要到頂了~”渙散的眼睛漸漸聚焦,今晚她失神了挺多次。
“你今天總是在走神,在想明天的事?”
“你介意嗎?”聶雲深一愣,轉過身看著他,手指攥在了一塊。
“介意什麼?”他反問。
“我曾經跟他生活過,還發生了那麼多不好的事情,是個正常人都很難接受吧?我之前還幻想過去破壞他們的婚禮,讓他們結不了婚…明天我們兩個人還要裝作若無其事地去參加他們的婚禮…”她一字一句問,心跳開始加速。
“介意。”
他回答的也直接,黑眸幽深,深得似要擰出墨滴來。
摩天輪在夜色里閃爍著五顏六色的彩光,十分緩慢,玻璃箱裡的空氣有些稀薄。
她的心突然沉了下去,有些不知所措,他說他介意?是啊,怎麼可能不會介意,這種問題本來就不應該問。
“介意你如果現在還想著要去破壞。”
忽然他捧過她的臉吻住了她,又像在表達什麼情緒,懲罰式得輕輕啃咬著她的雙唇。
“最高點。正好。”
最高點?
摩天輪的傳說?
一起坐摩天輪的戀人會以分手告終,而如果兩個人在摩天輪達到最高點時親吻,那麼他們就會永遠一直走下去。
這樣的傳說老舊,甚至一點都不准。
她一瞬不瞬望著他,就像著了魔一般,感受到自己紊亂激烈的心跳。
裴之晟伸手慢慢攏了攏著她的頭髮,又目光深沉地盯著面前臉紅的小女人看了會兒,
“傻子。”
聶雲深臉頰不由一臊,挪開眼,攏了攏鬢邊的髮絲,微微側過頭,“又說我…”
裴之晟眸光瞥過她額頭邊上一道淡淡的疤:“瘦瘦小小的,但是很可愛。”
然後目光停在她驚訝的臉上,久久的,靜靜的,像是在看她,卻又仿佛在透過她看向更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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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婚禮比聶雲深想的還要簡單,西式自助,擺在傅家自家的花園。
這次婚禮還謝絕了媒體。
當她和裴之晟一起到達傅宅的時候,還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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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雲涵看了一眼那張鋪滿了玫瑰花瓣的豪華大床上,不同於外面的喧鬧忙碌,房間內一派安靜。
“你很累?”她走到窗前,發現韓楨一直盯著窗外。
她走到他身邊,戴著薄紗手套的縴手握住他的。
韓楨一身黑色筆挺的禮服,白色的襯衫領口處打著領結,袖口別著一對昂貴精緻的袖扣。
過了今天,這個男人就是她的丈夫。
“昨晚是沒怎麼睡好。”韓楨的眼角瞥過花園那處相攜而立的兩個人,眼裡閃過一些狠戾,隨即恢復如常。
“來的人不多,你知道的,外婆剛去世。”一套古典韻味的婚紗,與平日裡的清雅不同,傅雲涵今日的妝容嬌艷,只是眼下似乎也有些疲憊。
這時有人敲響套房的門。
韓楨放開她的手,在傅雲涵額頭落下一吻,然後才轉身,過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韓老太太和婁湘雲。
韓老太太穿著一襲大紅色的旗袍,催著韓楨下去招待客人。
韓楨回答說再休息一會,兩個女人看著他似乎真有些疲憊,也就不多說了,囑咐他趕緊下去。
韓老太一邊走嘴裡還不停抱怨著,“這傅家怎麼回事,好歹是大女兒結婚,這弄得跟見不得人似的,擺在自家後院,太上不得台面了…”
“媽…我們畢竟要顧忌一些事情的。畢竟傅老太太剛去世…如果太高調容易惹人閒話。”婁湘雲在一邊低聲勸著。這還在傅家的宅子呢,老太太聲音那麼大,萬一被什麼有心人聽見了,難免不會引起什麼矛盾。
韓老太太冷哼了一聲,結果撞上了匆匆走過來的女傭。
“跑什麼跑,沒看見人啊…”韓老太太鄙夷地盯著女傭。
“對不起對不起,老太太,有,有姑爺的急件。”
女傭“啊”的一聲看見手裡的袋子被韓老太太就這樣蠻橫地奪了過去,卻也不敢多吭聲。
韓老太太哼唧了一聲,拆了袋子。
那塊玉佩靜靜地躺在了絲絨盒子裡。
裴家兩個女人臉色一變。
☆、第45章
“肖然,抱歉,原來那份計劃書我上次留在了傅家這邊,對對對,我已經拿到了,馬上就出來。你不用進來了,在車裡等我就好了。”聶雲深掛了手機拿了手上的文件匆匆下樓。
恰巧在門口碰見了婁湘雲。
兩人均是一愣,身後的韓老太太正叨叨著:“你說那個姓聶的女人把玉佩送來是什麼意思?難道她還不甘心…是要向我們示威?哎呀,我現在怎麼覺得心有點不定,還是換上次雲涵給我買的那條翡翠項鍊吧,我看那些富太太們都帶翡翠…哎呦,你怎麼突然停下來…”
老太太一邊捂著撞疼的鼻子,嘴裡罵了兩句,一抬頭就看見婁湘雲面前的聶雲深。
所謂狹路相逢,不是冤家不對頭,不過今天的這種場合,不想見這兩位也難,聶雲深自然也有心理準備。
傅家的大宅擴建之後分兩棟,當時她搬進傅家之後就住北邊的副樓,人少清淨,沒想到婁湘雲和韓老太也被安排在了這裡的客房。
婁湘雲嚇得臉色驟變,而韓老太太則面容神色一僵,蒼老耷拉的眼袋微微抖動。她一手習慣性地摸上左手的佛珠左右轉動,一使勁,那帶了幾十年的佛珠“啪”的散落在了地上。
韓老太心猛的一頓,手都抖了,這串佛珠可是當年一位大師贈予給她,說她天生富貴命格,一世無憂。在韓家破敗之後,她差點怨恨地想將這串珠子給扔掉,可是當韓楨的公司又有了新的轉機,而與傅家的婚事讓她重新相信苦命運這回事。
而今竟然斷了…難道會有變故?她的心突突地跳。
聶雲深自然是聽了韓老太太口中念叨的話。
那塊玉佩,是她讓快遞送還給韓楨。
算是做個了斷吧,有些東西是該物歸原主了。
幾顆珠子滾落在了她腳邊,聶雲深瞥了一眼當做沒看見,面無表情地準備越過她們。
見聶雲深快步從她們身邊走過,婁湘雲心裡一慌本能上前地攔住了她的去路,“你別走。”
聶雲深淡淡地看向手腕上多出來的手:“請問你有事嗎?”
“你怎麼會在這裡?”婁湘雲看著聶雲深冷淡的眼神,心不斷往下沉。
今天這樣的日子,聶雲深出現,還能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