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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海天豁然站起身,大手重重地拍在桌上,巨大的力道震得桌上的餐盤和碗筷相碰叮噹作響,“吃頓飯還不消停!”

  裴海天心氣就高,原本就憋著一口氣呢,這頓年夜飯自然是沒了心情,轉身上了樓,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覷。幾個懂事的孫輩的都相繼站起來,快速跟著老爺子上了樓。

  “你也真是的,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 裴彥風指責身旁多嘴的顧琴,轉身向喬清妍母子道歉。雖說裴彥舟在賭桌上猝死了快五年,可他留下的那些股份,以及喬家的勢力…讓喬清妍母子在裴家的地位幾乎是無人可撼。

  “怎麼了嘛,我說說也不行了啊?都是自己人,都不能說了啊?” 顧琴也不甘示弱,“啪”的摔了筷子,看著自己老公向喬清妍母子低頭哈腰的樣子就火大,在身後拉了他一把,“裴彥風,你道歉什麼,我們也是之晟的長輩,怎麼就不能說幾句了?”

  “看來這頓年夜飯是吃不下去了,那我們先回去了!”座位上一直不曾開口的喬清妍放下筷子,緩緩站起身,優雅地扶了扶華貴的毛領,向其他人微微頷首。

  經過裴彥風夫婦時候,突然轉身看向顧琴,聲音冷淡,“論起來我是得叫你一聲嫂子,你要是對我有意見,可以衝著我來。可我兒子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說完,喬清妍冷哼了一聲,也不看周遭任何人臉色,踩著高跟鞋轉身離開。

  裴之晟放下筷子,冷然地看了裴彥風夫妻倆一眼,“爺爺估計還在氣頭上,那我也先回醫院了。你們慢慢吃。”

  “我怎麼了啊?他們母子股份多就那麼厲害啊?現在不也就是個破醫生!裴家累死累活的還不是我們幾個人!他們就坐等著收錢!” 顧琴還在嚷嚷著,惹得其他幾個人乾脆也陸續起身離座。

  “你給我閉嘴!”裴彥風額際有青筋暴動,看著自家老婆不分場合地亂開口,他終於忍無可忍。

  顧琴見自己的老公居然當著那麼多人罵她,頓時臉色鐵青,冷哼了聲甩頭離開。

  ……………………………………….

  裴之晟在晚上九點的時候回到了醫院。心外科留守不回家過年的幾個小護士都暗自興奮,今天沒有他的夜班,還是除夕夜!幾個小姑娘笑嘻嘻地趕緊去端咖啡,還有人激動得立刻掏出手機來發簡訊,告訴其他部門的同事裴醫生來醫院陪她們過年呢。

  裴之晟換上醫生袍,十二層的辦公室望出去,黑壓壓的天空中,白雪如羽毛般簌簌落下,樓下白茫茫一片。

  他伸出手,接住了幾片雪花,融雪有些微微刺疼,他想起那天她通紅的掌心。

  ………………………….

  市一院不論何時都人滿為患,這種除夕更是,每隔半個小時就有來急診的病患。還不到凌晨,病房全滿了,有些病患甚至被臨時安放在了走廊。

  裴之晟剛從急診室那邊回來,兒科那邊突然轉來一個特殊的病人,一個10周大的新生兒: 心臟跳動過快,有雜音,小孩呼吸很吃力,胸膛微弱地起伏著,個頭小,幾乎沒什麼頭髮,嘴唇青紫。

  裴之晟仔細看了看心電圖和x光片,眉頭緊緊皺起: “心臟上面有個大洞,下面有個小洞,明顯的先心,怎麼現在才來,孩子出生的時候醫生就應該檢查得出的。”

  李醫生一邊抹汗一邊也是嘆氣:“外頭的小孩媽媽已經哭得快暈過去了,農村來的,超生,這是第四個了,估計都是在家裡偷偷生的,這兩天小孩突然呼吸困難,才趕忙送來了醫院。”

  “我懷疑這孩子還存在主動脈縮窄。”

  “那…”

  “得立即手術…”

  “啊,這么小的孩子,哎,真是作孽啊…” 一旁的小護士惋惜道。

  “我出去給家屬解釋吧。” 裴之晟戴上眼鏡,走了出去。

  小孩的媽媽已經哭得沒有了力氣,裴之晟只能試著跟孩子的父親解釋。

  “大夫,那手術需要多少錢?”

  “保守估計是三、四萬左右。”

  “這兩天做了那麼多檢查,已經花了我們上了千了…” 眼前的男人黝黑,摩挲著粗糙的手掌:“這手術是必須麼?有沒有可能吃藥啊?”

  “懷孕沒有做任何檢查,生產之後也沒有立即來醫院,孩子太小,非常危險,必須手術,否則,可能活不過這幾天…”非常公式化的回答,淡漠的聲音宣判了結果。

  原本在發呆望著天花板的孩子媽媽這一聽,又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我的兒啊…我可憐的兒啊,你怎麼就那麼命苦啊…” 哭聲呼天搶地,在樓道間迴蕩,引來了不少病人的圍觀。

  “可我們一下子拿不出那麼多錢,我們現在手頭上也只有一萬多。” 男人踟躕了半晌,喏喏地開口。

  “孩子先轉移到保溫箱,你們先去交一下住院費,72個小時之內必須手術…”

  說完便走進了辦公室,揉了揉太陽穴門外的哭聲還在繼續,隱約著夾雜著爭吵:“哭哭哭,哭什麼哭,生了三個賠錢貨,好不容易有個兒子,還是個賠錢的無底洞,早知道如此還不如當初生出來就直接掐死,再生一個都比這個便宜…”

  “哪有這樣當父母的…” 跟在後面的新工作的小護士恨恨地說,“我真想衝出去踹他們幾腳!”

  裴之晟沒有說什麼,這種事情在醫院見的太多,悲歡離合,生死離別,在心外這邊每天都在上演,以至於才幾年,他或許也已經麻木。

  “裴醫生,你有那麼多病人…你確定自己真的只是把我當作一個普通病人?” 腦子裡突然閃過了那抹清脆的聲音,她的很多問題他無法回答。

  突然,一連驚天動地的巨響轟隆傳來,時針指向十二點,外頭的煙花突然全部湧上天,天地明亮如白晝。

  本應該是合家團圓的日子,裴之晟扯了扯嘴角,安靜的辦公室里冷清寂寥,只有一杯咖啡冒著裊裊熱氣。

  …………………

  外面的天空還是灰濛濛的,連夜的積雪的反射,讓光線格外明亮,建築物上逐漸有了淡淡的金色。

  裴之晟推開辦公室的門,就看見聶雲深趴在他的辦公桌上睡著了。光潔的臉頰,頭髮高高挽起,露出美好的頸項,一身橘色呢大衣襯得她膚色更為雪白。

  他承認自己想起過她幾回,還看了兩次還是三次手機信息。可真的看到她出現的這一刻,也有點恍惚。

  手指撩起她垂落在頰邊的髮絲,輕輕地捋到她的耳根後。

  熟睡中的聶雲深感覺有一道黑影籠罩著自己,她緩緩地睜開眼睛。她大概也沒有料到會見到這樣一個裴之晟,眼裡都是細細的血絲,嘴唇有些發白,下巴上有些青色的鬍渣,整個人透著股憔悴頹廢的氣息。

  “你不是在靈城麼?” 整整一個通宵,他總算結束了最後一場手術,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這樣的拼命。

  “厄…不小心睡著了,”聶雲深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眨了眨眼,抬頭,“昨天微信群里的小護士說你除夕夜都在做手術,元姨她做了挺多菜,還包了餃子,我就送來了。”

  “你半夜就出來了” 墨黑的眼緊緊地盯著她,眉間的褶皺都可以夾死一隻蚊子了。

  聶雲深被盯得頭皮有些發麻,心虛地呵呵笑了兩聲,看他那凍死人的眼神就明白現在立即走人才是上策。

  “春節只有凌晨晚一班車。好了,我知道你不想見我,我就放下東西就走,還有,你真得多笑一笑,不然好無趣的,再帥小姑娘都會被你嚇跑的。最後,裴醫生,新年快樂!”

  剛轉身,她的肩頭一沉,就看到一件白大褂披到自己的身上。

  她轉頭,發現他線條堅毅的下頜柔和了幾分。

  “我去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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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下輕輕的敲門聲傳來,聶雲深瞥了一眼,沒打算去開門,打開保溫瓶,將裡面的湯小心翼翼地倒在了碗裡。

  外面敲門的人似乎不放棄,持續了將近半分鐘。 聶雲深見裴之晟還沒有出來,只好走去開門。

  清晨的陽光沿著窗簾fèng隙照了進來,朦朧的視線里映入一道嬌小的身影,清秀美麗的臉上是羞澀的笑。

  “之晟哥,新年好~” 嬌軟的聲音,真是悅耳。在看見開門的人之後立即垮下了臉,甚至呆愣了幾秒才回過神來。

  “你是?”白以薇不緊不慢地打量著開門的女人,裴之晟辦公室里怎麼有個女人裴老夫人前天堅持出院,一定要回家過年,加上傅*明令她不能再亂出門,她便再無藉口來醫院。今天幾乎是瞞著所有人偷偷從家裡趕過來的,就是聽說裴之晟昨晚一直在醫院!醫生?可是這個女人身上明顯偏長的醫生袍,居然掛著裴之晟的醫生牌!

  “不好意思,那個裴醫生在麼?”白以薇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咬著唇瓣,眼底有難堪羞惱,放在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扭捏。

  女孩眼裡的情意她自然是一眼就懂,聶雲深看著白以薇微微瞪圓的眼眸,唇角漾起一道淡淡的弧度,“之晟在洗澡,請問你是?”

  ☆、第十三章

  “之晟在洗澡,請問你是?”

  白以薇像被當頭撲了一盆冷水,整個人僵硬地站在那裡。

  聶雲深覺得自己這一刻真的很壞,可以這樣面不改色地撒謊。

  眼前的女孩臉色閃過太多表情震驚、難以置信、傷心…眸底涌動的羞憤以及一絲狠戾。

  聶雲深相信自己沒有看錯,雖然只是一瞬間。

  白以薇,傅*和白中恆的小女兒,從小體弱多病,幾乎是萬千寵愛集一身。她並不愧疚,因為有些恨意的因子早就開始在心底慢慢發芽。

  “你…你憑什麼?我不相信…不可能的…” 白以薇微微搖頭,聲音很輕,但在靜謐的走廊里顯得格外清晰。

  聶雲深頓了頓,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唇邊有涼薄的弧度,“你隨意。” 她的聲音懶懶的,緩緩抬手,指了指一個方向,示意白以薇,如果不信可以儘管去看。

  “你們…” 白以薇咬著嘴唇,眼角已經有了淚花,“我不相信,我絕對不相信…”

  她慢慢審視著聶雲深,廉價的衣服,絲毫沒有任何品味而言,“你這樣的女人,怎麼配站在之晟哥身邊…”

  “配不配,由不得你說。” 那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眸里,突然漾出寒意,白以薇第一次領教到這樣的眼神,一時呆住了,說話也有些口吃。

  “我…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為了他我什麼都願意做,他喜歡什麼我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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