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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事。”

  “那也去醫院。”

  “我沒毛病,唐益是不是也說我有毛病?我沒毛病。”說著許琛暮開始解安全帶,拉開車門就要下去,陸瓊拉了她的袖子扯回來,將她摔在座位上,凝神看著她。

  “我真沒毛病,誰說我有的?”

  “你碰到了腦袋。”

  “那我也不傻,我不用去看醫生——”

  “你不傻,沒有人說你傻。”陸瓊覺得自己怎麼解釋不清楚,今天的許琛暮格外有脾氣,這脾氣發得看起來全無道理,可統統圍繞著自己和唐益的關係,她覺得自己全無理由可以解釋,可各自站定立場,她想對唐益的依賴是一種情懷,若非一個重大的由頭,她總不會去拋卻那潮水一般無家的過往。

  “那我為什麼去看醫生?”

  “我怕你再忘了我——”陸瓊輕嘆一聲,“你明天要記起我的。”

  許琛暮於是不說話了,低下頭自顧自地繫上了安全帶,可她還是不肯和陸瓊說話,像是自己喊出口,就記得了許多自己耿耿於懷的東西,她想自己得擺明立場了,哪怕是擺明立場也顯得有些無理取鬧。

  她可什麼都記不得啊就自顧自地對陸瓊大吼大叫批評了那樣多。

  可是陸瓊做錯了什麼呢?

  照顧一個二等殘廢,她們沒有婚姻關係,原本就不是與生俱來的義務而是彼此關係深厚的證明,陸瓊照顧她全然是無私的偉大的,無可指摘的,人家有個好朋友非常鐵又礙著自己什麼了?怎麼那麼不會看眼色還任性?

  無形之中將中指豎在自己面前狠狠嘲弄一番,可她又覺得自己每一句話都紮根在事實的大地上無可辯駁,主觀還是客觀,她怎麼能判斷地清楚,她希望陸瓊不要因為這事而生氣,可又希望陸瓊生生氣就會因此而在乎這件事情。

  很多問題是總要正視起來,才會有面對它的資本,她覺得自己的敵人就在眼前了,只需要扭轉一個方式就全然把從前的關係扭轉回來,好像鬥牛士面對發狠的公牛一樣巧妙騰挪著,而敵人就這麼死在劍下。

  第72章 星期四:久別重逢

  像極了每一場久別重逢,宋新山打熱水的時候,遠遠地看見了許琛暮。她似乎是孤身一人,穿著酒紅色的毛衣,她瘦了很多,衣服顯得大而空,她沒有往這邊看來,也沒有往那邊看去,只是靜靜地站著。

  喉嚨間驀地迸出了幾個單調的音節,可還是未能拼湊成完整的字句,他張了張口沒有去和許琛暮打招呼,一眼看見陸瓊把她拉到另一條走廊,怔了怔,這才感覺到褲兜的手機在振動,摸出來,不由得眉頭一跳,將熱水壺放在一邊,重新鑽進廁所去,接了電話。

  “你今天又不來陪我麼?”那個女人的聲音總是泛著股甜膩的氣息,和她的身材一樣厚重給人油膩感,腰上一圈圈似乎蟒蛇纏繞的印子,可她還是覺得自己美如天仙。

  “噯我今天來看我媽。”

  陪著笑,全身都是冷汗,腋下冒出的汗水快要把襯衫浸透了,背後也是濕透一片,不管第幾次和她通話,自己都像是當了幾回孫子,他站在門口,剛巧瞥見門口的鏡子裡,他自己弓著腰像是大蝦,有點恥辱的姿態。

  “你媽都那樣了有什麼好看的?說,你是不是又看那個小記者去了?”

  他不用想,就知道那邊的一擲千金的女人一定是撅起嘴唇一手拿著手機,另一手捏著指甲油給腳趾甲換顏色,她是用青春換了豪門的萬貫家財,現在在年輕男人身上尋求愛情。

  他就是那個年輕男人,他時時刻刻感覺自己陪著一頭母豬。

  不是對外貌的歧視和偏見,他想起這女人的論調來就覺得她大腦空虛,除了吃和睡還有奢侈品,其餘什麼都不懂也不樂意去懂,還要大放厥詞。

  自己又好到哪裡去,他是公豬,給母豬配種的那種。

  記起來自己偷偷摸摸去看許琛暮,可是陸瓊把關很嚴總是看不到,陸瓊總是會碰見他,一見到他就抿著藝術的微笑:“你又來了。”

  “我想看看她——”

  “上次讓你來,你不肯來,這次沒有機會的。”陸瓊說話是很不客氣的,尖酸刻薄起來也很有一套,好像護著崽子一樣護著許琛暮,生怕自己叼走了還是怎樣,可陸瓊自己和許琛暮都感情危機了——可陸瓊還是比自己好些的。

  自我審視著,猶如在腳底和頭頂還有後背前胸都放上了一面鏡子,將自己照了個通透,也貶到糞土中,一分不值。

  “我沒有,我就過來給她看看,我怕護士欺負我媽。”

  “你媽那樣把她丟到樓下去也不知道,”那邊傳來了極其歡快的笑聲,“今天晚上我們去看傑尼斯的魔術,我剛巧有票,記得來接我喲!”

  “好。”他近乎咬牙切齒地蹦出這個字來,這女人總是對他媽媽極為不客氣,可自己的母親是起不來的,那女人說得對,自己的母親等同殘廢,她在床上躺著猶如枯木喪失生機,沒有呼吸機就會立 即死去,這樣的人和死了也沒有什麼區別,可他不能接受這種事實,固執地在女人面前諂媚地笑著來賺錢,支撐母親在這裡不死不活地呆著。

  “吻你!mua!”

  “吻你。”他想起來女人厚厚的塗著極艷俗的唇膏的嘴唇撅起來的那一刻,胃裡不住地翻騰著,似乎為了安慰一般,他想起許琛暮來,許琛暮的嘴唇,他記得自己可以近距離看見她的唇是很久以前了,她沒有化妝地站在自己面前,但是嘴唇還是紅潤嬌艷如玫瑰花瓣,他想自己可能是美化了一些,許琛暮以前有撕嘴皮的劣習,一定是沒那麼好看的,可這張嘴就能吐出尖銳的辯論詞,吐出數不盡的俏皮話,還能撒嬌,雖然不是對著自己——

  那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從來就只是個小丑,許琛暮對他沒有感情,但也不算做是玩弄,他想,許琛暮是尊重一切人的,他被所有人嗤笑看不起的時候只有許琛暮很是認真地注視他的眼睛,聆聽他的觀點,雖然他並不知道許琛暮嘲笑過他的詩歌——

  他看見許琛暮撒嬌,是對著陸瓊的,他坐在小徑旁的長椅上的讀書,遠遠隔著五棵樹的間距,那天似乎許琛暮買了一支口紅,扯著給陸瓊看——陸瓊不看她,她就湊過去,將唇湊給她看,陸瓊又扭過頭不看。

  許琛暮就大大咧咧地親過去,印在陸瓊蒼白的唇上,增加了幾抹紅,氣色都變好了許多,陸瓊生了氣,扭頭不理許琛暮了,許琛暮就追在後面:“陸瓊我錯了嘛你原諒我……我沒有別的意思你看看你這樣多好看呀是不是……講道理嘛我錯了我土下座……啊你要不要也親回來啊我又不是想占你便宜你誤會我了……”

  聲音甜得發膩,一聽就不是正經道歉。

  他無可抑制地想起被自己供奉起來的女神許琛暮,愈發覺得自己現如今被包養這是什麼日子——可是沒有辦法,他就是要讓母親可以在醫院呆得更久,這是一個孝子的職責啊……他沒有能力去一下子掙那麼多錢,就只好採取這令人不齒的齷齪手段,這世界都是笑貧不笑娼的,他無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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