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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忍受著那像蛇一般的冰涼在臉上的游移,本以為他會在臉上下手,末了,卻覺得左手的手腕處傳來的一陣劇痛,瞬間有了黏膩的鮮血流到掌心裡,但是僅僅只能感覺到這一點,按照指尖動不了的狀況來看,估計是斷了左手的筋脈,隨之而來的,是左腳、右腳,因為他說無人可以忍受給這樣一個醜八怪餵食,這右手,便留作吃飯的用處。

  也許是一天,也許是兩天,又或者是半個月,那個人沒有再過來,只有每日兩次,送飯的人會過來送飯,也許是個聾啞人,每次都沒有什麼聲音發出,安安靜靜,若是沒有那重重的腳步聲,也許我壓根感知不到他的存在。儘管飯里依舊有著不少分量的軟骨散,但是此時此刻毫無能力動彈的我,服與不服,也沒什麼分別,但是總是要堅持下去,我還有清和孩子。

  就像那個人說的那般,貌似是一個月快到了,那天一如往常,我深陷在黑暗與安靜中,等待著也許一天中僅有的腳步聲,可是沒有,什麼也沒有,沒過多久,便聽到了急促匆忙的腳步聲,像是一大群人,也許是一大群隆裕的人,也許是一大群來救我的人。然後似乎是推開了石門,接著便是一片寂靜。

  那一天的我,想必是骯髒醜陋到了極致,以至於他們險些沒能認出來,但是憑藉著那張臉,也許全身上下能證明我是昔日那個風華絕代的烈夙公主的證據,便只剩下這張臉了。

  “王爺,時間不多,我們需要儘快撤退。”大概是,是袁肅的聲音吧,那麼,那麼是不是,是不是慕醉他……

  “本王知道。”然後便是一陣有些急促的步伐,熱切的呼吸在耳邊飄著,“詩雪,詩雪,聽得見嗎,疼不疼?”

  我微微張了張口,但是已經長達一個月沒有說話的嗓子估計也說不出什麼,只能模糊地發出一個單音節,“清,清……”嗓子乾澀沙啞,覺得充著血,在慕醉抱起我的時候,我難得的感到了這一個月以來的痛楚,身上的肌膚被磨蹭到,尤其是雙腳的疼痛,這樣的結果,是代表著,以後要在輪椅上坐一輩子麼?

  “我知道,先帶你回去,好麼?”他的聲音有些顫抖,雙手也在抖個不停,但是卻在袁肅提出要接過我時,斷然拒絕了他,“本王來就好。”

  第百一十九掌柔情似水,佳期如夢

  時隔這麼多天,感到風吹著面龐,心裡微微一松,儘管雙腳疼得讓我冒著冷汗,但是只要脫離了那個地方總是好的,一下子放鬆下來的心情讓我分外疲憊,被困著的日子裡,尤其是雙目失明後,只能望著虛無的黑暗失神。現在慕醉來了,他既然過來了,那麼總是會有法子離開的,我不必擔心什麼。

  深陷在睡眠中,直到被人喚醒,下意識地動了動手,仿佛千鈞重一般,那一剎那便徹底清醒了,儘管看不見,但是雙目仍然是瞪得大大的,慢慢地挪著能動的右手,輕輕撫著左手腕處,不是醜陋的傷痕,已經被人包上了輕柔的絲綢。

  “詩雪,醒了麼?”耳邊是慕醉的聲音,離我不遠,大概是觸手可及,外面很安靜,沒有人吵鬧,“彩雲做了你最愛吃的,先用了膳再睡,好麼?”然後便是探過來圈住我的手臂,比起那日的顫抖沉穩了許多,可以感覺到他的小心翼翼,因為完全是一個廢人,當他將我置於腿上,親手餵著我時,我也安然地接受了。

  全程幾乎是慕醉自己一個人在自說自話,也許旁邊還有侍候的人,但是周圍很安靜,“飽了麼?”聽到他擱下湯匙的聲音,我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然後便閉上了眼,靠著他昏昏欲睡。

  “大王,微臣有事稟報。”聲音很磅礴,來自屋外,應該是某個武將,震得我微微一顫,有些難受的蹭著慕醉綿軟的袍子,便要更深的將頭埋入髮絲中。

  慕醉身上的怒氣微微散開,壓低了聲音道:“把人帶出去。”然後便是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估摸著是黃公公的腳步聲,“還想睡麼?”靠著他不說話,但是那般模樣已經擺明了,“把這些都撤了。”然後是一陣輕晃,當身體再次碰觸到柔軟的錦被時,便再也不想搭理慕醉反常的狀態,徑直陷入了沉睡。

  睡得很安穩,沒有做夢,沒有不安,直到自己再次醒過來,無神的雙眼凝視著某個虛空,其實我的視線里能看到的,不過是一片黑暗罷了,隔了沒多久便聽到輕輕的腳步聲,大概是慕醉。

  “估摸著你該醒了,來,正好他們已經備了晚膳,睡了這般久,晚上還睡得著麼?”鼻端聞到他身上有幾分凜冽的味道,在這個——大約是夏季的季節里,有些微的涼意迎面而來。待他將我再次安置在他腿上時,我微微拉扯了一下他的衣裳,也不知道要看哪裡,只是固執地瞪大了眼睛,他靜默了片刻,才道:“慕清很安全,孩子也很好。來,乖乖用膳。”

  我最擔心的事情也不必再擔心,安下心一口一口慢慢嚼著慕醉餵過來的晚膳,等到再也吃不下,才搖了搖頭,示意慕醉我吃不下了。至於南昭與隆裕,現在我還不想知道什麼,這破身子,總得修養好了,但是能好到哪種程度,便不得而知了。想到這個,心情便有些低落,無力地靠著慕醉,眼睛也閉上了。

  等慕醉用完膳,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他仍舊是將我抱上床,然後應該是坐在床邊定定地看著我,“詩雪……”他輕嘆了一口氣,緩步離開,不過一會兒工夫,便又折了回來,聽到他將什麼東西擱在木案上,“給你上藥。”

  感覺到左手腕處的肌膚露了出來,然後便是一陣涼意,聞聞味道,應該是治療外傷的紫復散,慕醉換藥的手法很熟練,沒有碰到我受傷的地方,“王太醫說了,左手的筋脈接上了,只要好好休養,便能痊癒。”他重新給我包上一條絲綢,將我抱在懷裡,然後便輕柔地將我身上輕軟的袍子褪了下來。

  我有些不願地想要躲開,但是因為全身乏力,只能被他褪了下來,“彆扭什麼,這幾天的藥都是我幫你上的。”話完,感到背部一陣刺痛,引得我倒吸了口冷氣,“忍忍,身上的傷,總不能留下疤痕。”但是卻又感到他放輕了手,耳邊是他有些灼熱的呼吸,我偏過頭去,卻牽動了背部的傷口。“亂動什麼!”

  等到藥上完了,他才幫我換上了一件新的袍子,“這些日子不能沾水,等過些日子再沐浴。”然後便躺在我身邊,“詩雪,不能開口說話麼?還是,不想跟我說?”

  似乎知道我沒有說些什麼的欲望,他自己一直絮絮叨叨地說著,“詩雪,南昭的氣數,差不多盡了,等再過些日子,我們便到璟瑄殿上給你報仇,好麼?你的身子,王太醫看過,身上的傷堅持換藥,不會留下疤痕,詩雪,你的眼睛和腿,他有些無能為力,不過沒關係,等戰事一了,我們便去尋大夫,天下之大,總是會有人能解這毒,治好你的,嗯?”

  我覺得有些累,但是慕醉一直這般說著,我能做的,便是閉上雙眼,將臉埋在柔軟的錦被中。

  “詩雪,還記得之前我問過你的事情麼?我問過你,你是否還有事情瞞著我,你說沒有,其實我知道,你有,還是一件大事。你習慣將事情埋在心裡,不過,這也怪我,往日裡對你太苛刻了。現在我問你,其實流景和傾心,是我的孩子,對麼?”他的聲音如魔咒一般沖入我的耳中,惹得我身子立即僵住了,“母后走的時候,我便知道了。”

  很想開口問問他到底知道了多少,是不是連當年的事,還有我與慕清的關係都知道了,但是喉間腫脹充血,難以發出任何聲音。

  “詩雪,”他輕輕嘆了一口氣,“你受苦了。雖然對慕清談不上什麼好感,但是他能照顧你們母子,我很感激他,真的。”已經不是以往那種不明顯的反常,自從我被救回來後,他的表現幾乎可以與往日的慕清相媲美,連往日裡自稱的“本王”都不曾在我面前說過,這樣的慕醉不是以前那個不可一世的男子。

  我睜開眼睛,知道他正盯著我,微微動了動嘴唇,剛想說什麼,便聽到他的聲音,“時辰不早了,你現在身子不好,早些休息,乖。”然後將我的眼睛覆著,他這般說著,沒了他在一邊碎碎念叨著,很快便覺得一陣困意襲來,慢慢陷入了睡眠中。

  等到第二日醒來時,身邊沒了人,大概是早間時分,微微敲打著床欄,周圍應該有著侍女,果然一陣熟悉的聲音響起:“夫人醒了?餓了麼?”彩雲將我從床上扶著坐了起來,伸手理了理我的袍子,“夫人待會兒再換件袍子吧,這件都睡皺了,今兒外間天氣倒是挺好,不如待會兒出去透透氣?”

  我點了點頭,總是悶在屋裡,心裡也不會好受,待彩雲要命人去通知慕醉我醒過來時,我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裳,微微搖了搖頭,我需要些時間來整理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慕醉在一邊,總會牽扯到我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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