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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黃直到點了第四盞的油燈，將這室內照得亮如白晝，盧氏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你……你剛說什麼，你仔細點說！”盧氏不敢看沈默雲，雖然在詢問，卻還是倒退了幾步，一直退到了門邊的一張椅子邊坐了下來。
沈默雲清楚看見了她手裡緊緊握著的那枚圓物，想來必定是那銅錢無疑。這祖母真的是很緊張呢！
“祖母，”沈默雲偏偏不想盧氏如意逃遠，於是直接跑到盧氏的身邊。一下子跪到了她的腿邊，拉起了她的褲腳，“祖母！母親回來了！她拉著我說。這幾年我辛苦了！她說，她要回來，她要幫雲兒，要幫雲兒掃清障礙，要幫雲兒把那些害她之人都除掉！否則，這些人早晚也會來害雲兒的！祖母！”
這個孫女說便說吧，卻還偏偏緊緊拽著自己，邊說還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拉動她的褲腳！聽著沈默雲口中說出那話，沒由來的。盧氏便有種錯覺，在她面前攥她褲腳的就是自己亡故的兒媳秦嵐。
盧氏的背部一下子便僵硬了起來。連肩膀也帶了些抖動，“你這孩子。胡說什麼！不過是做了個噩夢罷了！定是今日祭祖，你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才想到了你母親！你快回去睡吧！”盧氏很是煩躁，自己特意坐得離這孫女這樣遠，怎麼她竟還要撲上來不依不饒？
盧氏不由將腳抬了抬，欲要將褲腳從這孫女手中抽中。
她試了兩次也未成功，這丫頭力氣怎麼那麼大？
緊張的情緒一下子蔓延了她的全身，盧氏只得起身，猛一使勁掙脫孫女之手，快步走向內間：“你早些休息！不要胡思亂想！姚黃，吩咐去給大小姐做上一碗安神茶來！不！多做幾碗來！”
這註定是個不眠之夜了！盧氏自己便急需要喝上了幾碗安神茶，藉以緩解緊張情緒！
“祖母！”沈默雲悲慟的聲音還未等姚黃應答，便先一步傳入了盧氏的耳中：“祖母！我母親是被人害死的！她死得冤枉！死得可惜！死得沒有價值！祖母可知道？”
背對沈默雲的盧氏聽到這話猛地一驚，慢吞吞扭過了頭：“今日之事是意外！你可是聽見什麼謠言了不成？那只不過是個招搖撞騙的老道士胡說八道，想要騙銀子罷了！你不要當真！”
“祖母說什麼呢？”沈默雲一臉詫異，“什麼道士？今日有道士上門了？連道士也說母親是冤枉的？家裡真的有人害母親是不是？一切都是真的，都是真的！我母親沒有騙我，她跟我說的都是真的！”
此時的盧氏才真的是一驚，是啊，這丫頭應該還不知曉道士之事，可她所說的秦嵐被害死……
“你的意思是，是你母親託夢與你，跟你說她是被害死的？”
“是！哦，不是！”沈默雲愣了一愣：“不是託夢，我母親來了！剛剛，我清清楚楚看見她進來了，她說要進去裡邊和祖母談一談！……”
沈默雲邊說邊將手指著內間的門，不說盧氏，就連魏紫身上的汗毛也都豎了起來。
“不過，我將母親擋住了！我說祖母年紀大了，母親這樣進去定會嚇到祖母！可母親她聽完竟然淡淡笑了……她說……”
“她說什麼？”盧氏的嘴唇都青了。
……
☆、第二五七章 下餌（二）
盧氏向來保養得很好，年近六十的她向來只給人五旬左右的感覺。
可此刻，她這一身卻只剩下了頹廢和萎靡，臉上細嫩不在，一條條皺紋愈發明顯，連目光也瞬間顯得灰濁了許多。
沈默雲從她的眼裡清楚看到了渴望和恐懼，她既想知道秦嵐的冤魂說了什麼，又害怕那母親的冤魂真的說出了什麼！
“她說：‘你這個傻孩子，你知道什麼？當年她們將一碗碗慢/性/毒/藥端到了我的面前，她們殺人都不怕，還怕我去找她們不成？”
當沈默雲的魔音傳來，盧氏一下子蔫了下來！
她們？毒藥？慢性？殺人？……
秦嵐都知道了？
秦嵐怎麼死的！她比誰都清楚，可不就是因為自己安排在清風堂的婆子天天那下在補藥里的鹿茸和夏紅綢拿來的藥粉嗎？
一開始，那鹿茸是自己下的，她只是為了叫秦嵐身子不爽，不能服侍兒子，可以疏遠兒子兒媳的關係，叫兒子全心全意去疼夏家的千金，博取夏家的好感和支持。
後來，夏紅綢竟然找上門來了，她坦言要和自己合作，除了送了自己三間店鋪，還給自己拿來了五千兩銀子的銀票。
盧氏當時也奇怪，夏家一個庶女出手怎會那樣的闊綽，可夏氏直說是夏恆特別疼她，對她寄予厚望，希望她能早日當上主母，所以對她向來出手闊綽。
面對錢銀，盧氏可沒有心思追究多少真假，她立馬就心動了！當時她和兒子想法子攀上了秦嵐，是指望如日中天的秦家能對沈沐的仕途和沈家的前程有幫助，可秦家竟然早早就沒了價值。這已經叫盧氏懊惱不已。
好不容易，夏家的千金看上了沈沐，並願意以妾的身份入他沈家。這自然是盧氏百般樂意的！
當時夏氏對她說，這只是慢性藥。不會很快發作，至少也要有個八年十年才會要人性命。
盧氏也是滿肚子的疑問，你既然敢害人性命，謀人地位，為何不直接用狼毒虎猛之藥，反而要用這種溫吞的慢性藥？
不過，夏紅綢那時只是回應說她是庶女之身，一進門就死了主母。怕惹人懷疑，還怕連累沈家和夏家惹人非議。盧氏雖有疑問，但這說頭也算有點道理，看在那麼多錢財的份上，當時便應承了下來。
這個秘密一直維持了多年，她們的藥方是經過名醫研究過的，做得很隱蔽；又向來處理的乾淨，秦嵐始終都被蒙在鼓裡，也從來沒人懷疑。
那下藥的婆子也早就被她們處理掉，所以。這個秘密除了夏紅綢與盧氏自己，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即便是沈沐，老太太知道他心裡有數。可卻也一直當做不知，從未多問過一句。
而此時此刻，沈默雲竟然口口聲聲說是秦嵐回來了，還知道了毒藥之事？和下毒之人？
那樣這一切便都對上了！是的！秦嵐定是在地下知道了自己的真實死因，便覺得冤枉，這才回來找夏紅綢和自己報仇！
否則，這個普天之下只有兩人知曉的秘聞怎麼還會有人知道呢？
所有人都知道秦嵐是病死的，而此刻孫女竟然信誓旦旦說她母親是被一碗碗慢性藥毒死的！
不知不覺，老太太對秦嵐冤魂的存在已經開始深信不疑！她的心如同被浸在了冰水裡一般。凍得難以跳動。
“滿口胡言！……你母親是病死的！誰要害她！雲兒，……你在做夢罷了！”老太太的辯解明顯力不從心。
“是！雲兒也是這樣想的！可母親說。說……說孫女前兩日找到的那包東西是她特意送到孫女面前的，那就是她被……毒害的證據！有了那包東西。孫女便可以將兇手繩之以法了！”沈默雲說得天真誠懇，卻叫老太太直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