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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輪到那位慢條斯理、尖酸刻毒的被告人時,她說她知道。"您問她吧!"她用手指著漢娜說:"是她寫的那篇報告,她有罪,只她一人有罪,她在報告中隱瞞了自己而想把我們扯進去。"

  審判長就此問了漢娜,不過,那是他的最後的問題。他的第一個問題是:"您為什麼沒有把門打開?"

  "我們在……我們要……"漢娜在尋找答案,"我們不知道該怎樣幫助他們才是。"

  "你們不知道該怎樣幫助他們才是?"

  "我們當中的一些人死掉了,一些人開小差了。他們說,他們要把傷員送往野戰醫院,然後再返回來。但是他們心裡明白他們不會再回來了,我們對此也十分清楚。也許他們根本就沒去野戰醫院,傷員們的傷勢並非十分嚴重。他們還說,傷員需要地方,他們正好沒有什麼東西……正好不願帶著這麼多的女人一起走,否則我們也一起走了。我不知道他們去了哪兒。"

  "您都幹了什麼?"

  "我們不知道該做什麼,一切都發生得很快。教士住宅起火了,還有教堂的塔頂。男人們,還有小汽車開始時還都在,隨後他們就離開了。轉眼之間只剩下我們和教堂里的女囚。他們給我們留下了一些武器,但是我們不會用。假使我們會用它們的話,這對我們幾個女人來說又能幫上什麼忙呢?我們該如何看守住這麼多的女囚呢?走起路來長長的一列,就是緊湊一起也夠長的,看守這樣長的隊伍,需要比我們這幾個女人多得多的人力。"漢娜稍稍停頓了一下,"然後她們開始喊叫起來,而且越來越嚴重。如果我們此時把門打開讓所有的人都跑出來的話

  審判長等了一會問:"您害怕嗎?您害怕被囚犯們戰勝嗎?"

  "囚犯會把我們……不,不會。但是,我們怎樣才能使她們重新就範呢?那一定會亂作一團的,我們一定對付不了這種局面,而且一旦她們企圖逃跑的話…·"

  審判長又等了一會兒,但是,漢娜沒有把那句話說完。"您害怕一旦逃跑的事情發生,您會被捕,會被判決,會被槍斃嗎?"

  "我們當然不會輕易地讓她們逃跑的,我們就是幹這個的……我的意思是我們一直都在看守她們,在集中營,在行軍的路上。我們看守她們的意義所在正是不讓她們逃跑。正因為如此,我們才不知道如何做是好,我們也不知道有多少囚犯在後來的日子裡能活下來。已經死了那麼多了,剩下這些活著的也已經如此虛弱……"

  漢娜注意到,她所說的事情無助於事,但是她又沒別的可說。她只能盡力而為他說好她所要說的事情,更好地去描述,去解釋。但是她說得越多,事情對她就越糟糕。由於她感到進退維谷,就又轉向了審判長問道:

  "要是您的話會怎麼做呢?"

  但是,這一次她自己也知道她不會得到回答。她不期待回答,沒有人期望得到一個回答。審判長默不作聲地搖著頭。

  不是人們對漢娜所描述的那種不知所措和無助的情形無法想像。那個夜晚的情景:寒冷,冰雪,大火,教堂里女人的喊叫,那些曾命令她們和陪同她們的人的逃之夭夭。在這樣的情況下,把囚犯放出來該會是什麼樣子呢!但是,認為當時這些被告的處境確實很難就可以相對減輕她們的罪責嗎?人們就可以對她們的行為不那麼感到震驚了嗎?就可以把它看做是在一個寒冷的冬夜裡,在一條人煙稀少的道路上發生的一場造成人員傷亡的車禍,而認為人們在這種情況下本來不知道如何是好?或者,這是不是反映了我們都應該擔負的兩種責任之間的矛盾呢?人們可以這樣做,但是人們不願意去想像漢娜所描述的情景。

  "報告是您寫的嗎?"

  "我們在一起商量了該寫什麼,我們不想把責任都推到那些開小差的人的身上,但是我們也不想把責任都攬到我們自己身上。"

  "您說,你們一起商量了。誰執的筆呢?"

  "稱!"另外的那位被告又用手指著漢娜。

  "不,我沒有寫。誰寫的,這重要嗎?"

  一位律師建議請一位鑑定專家對報告的字體和被告人史密蘭女士的字體進行比較鑑定。

  "我的字體?您想要我的字體……"

  審判長、那位律師還有漢娜的辯護律師在討論了一個人的字體超過十五年之後是否還能保持它的同一性,是否還能讓人辨認出來。漢娜注意聽著,幾次想插話說什麼,或者要問什麼,越來越坐立不安。最後她說:"您不需要請鑑定專家,我承認報告是我寫的。"

  第10節

  我對每天都自願參加的研討會沒有留下什麼記憶,即使我回憶法庭的審理情形,也記不起來我們都做了哪些科學的整理工作,我們就什麼問題進行了討論,我們想要知道什麼,那位教授都教了我們什麼。

  但是,我卻記得那些周日。在法庭的那些天,使我對大自然的色彩和氣息產生了新的渴望。在節假日和星期六,我把在學習中所落下的課程儘可能都補上了,這樣,在做課堂練習時,我至少能跟得上,也能完成本學期的學分。星期天,我總是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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