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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這話時一直瞟著凌末,張嫣納罕地側目瞧他幾眼,心裡想著莫不是顧昭雲跳過樓,若不然,他也不會有這般覺悟。

  “你要放他們麼?”張嫣突然對凌末說。

  室內人俱是一愣,張嫣將手裡的茶一飲而盡,放在桌上,隨手拿起茶蓋使勁在桌檐撞了一下,瓷片扎入手心,溢出的血順著指間滴落在地板上。

  凌末驚得起身朝她疾步走來,卻在她身前一步的位置被她叫了住,她將破碎粘血的茶蓋抵在自己的脖子,微側了頭道:“你帶她走。”

  紫衫公子只猶豫了一下,便將擔心收了回去,與邱言越窗而下,樓下士兵見了他二人霎時便團團將他們圍了住,簫影抬頭瞧了過來,沒片刻顧玉清便下了樓,兩人一番交談,便由著他二人走近了那輛馬車,車簾掀開,在確定了裡面的人是顧昭雲後,那紫衫公子便拱手揚聲道:“多謝張兄今日不殺之恩,邱某定不負今日之諾。”

  張嫣瞧著那馬車走遠,她又望了一眼遠處,城西有一棵三人合圍的柳樹,兒時她聽過不少關於那樹的精怪故事,最駭人的當屬張卿嚇唬她的那段,說是從前有一個美嬌娘因著自己沒了孩子,入夜便會坐在那柳樹枝上吹笛子把旁人家的孩子引了去挖心去血當做自己的孩子,那時她還不信,說為何她就不曾見過也不曾被引去。張卿說那美嬌娘白日會幻變成一道紅綢,夜間才會顯出原形,她遇不見是因為那紅綢早已被道法高明的法師給解了下去。

  今日,就在剛才,她瞧見那翠綠的枝條上繫著一條顏色分明的紅綢。

  張嫣會心一笑,她轉身瞧向身後的凌末,他的眉頭微微蹙著,漆黑的眸深沉無底讓人瞧不出心思,她將瓷片放在一旁的桌上,“你早就決定放了他們不是!”

  “我父親說既與皇家定了親,便要學著藏了本意,埋了真情,不得再做自己。可我阿娘卻總是私下與我說莫忘了本心,莫要辜負了自己。”張嫣將扎在手心的瓷片拔出,澀澀苦笑道:“你卻總是辜負了自己的心意!”

  凌末身軀一震,他怔怔地望著張嫣,聽她繼續說道:“我只道你除戴氏不過是因為他權傾朝野,撼動了你帝王之位,如今看來,我果真愚昧的厲害,他整個戴氏一族也不過是你的棋子,那我……我們張家也是麼?是你和先皇為了查出那些藏在天啟朝中異人的棋子麼?……你是喜歡我,可你更在意你的皇位。你袖手旁觀甚至親自策劃了平安和凌曄的死,也是為了那個位置。凌末,為了那個位置,你就不會覺得累麼?”

  凌末疾步上前將張嫣擁入懷中,“往後我再不會辜負了自己,辜負了你。”

  ……

  沉寂許久,直到他的後背一片濡濕,他才緩緩地將張嫣推開了些,她的眼角掛著淚,嘴角染著血,身子似是沒有了一點力氣,“你……”

  他的心一瞬跟著空了,他抱著她緩緩坐在了地上,盯著她似自言般地輕聲道:“你服了毒?”

  “顧玉清……顧玉清……叫張時臨,快,叫張時臨來……”他幾近大吼道。

  顧玉清匆匆奔上樓,見此立馬掉頭又奔了下去,樓下一陣馬蹄聲響漸漸隱在了雨聲里。

  凌末憶起在戴文壽宴上張時臨用的法子,他慌亂地將張嫣扶好讓她頭垂下,靠在自己的胳膊上,另一隻手伸進張嫣的嘴中,張嫣一陣乾嘔,可吐出來的卻都是血。

  “不會的……不會的……張嫣……張嫣,不會的……”凌末扶起張嫣的下巴,她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人也無意識地搖頭,他使勁拍了幾下,聲音也開始顫抖了起來,“張嫣,張嫣,我是凌末……我是凌末……你不要……”

  “凌末……”

  “在,我在……”

  “疼……”

  顧玉清夾著張時臨上樓時,只看到凌末懷裡抱著已被血染透了衣衫的張嫣,他心裡存的一口氣散了,張時臨從他腋下跌落在地上,揉了一會兒屁股扭頭驚見眼前境況,忙提了藥箱連跑帶爬地跌了過去。

  他號了號脈,又探了探張嫣的頸,跌坐在了地上。

  “她……”顧玉清張了張嘴,卻不知說些什麼。

  “皇上……”張時臨惶恐跪地深深叩頭。

  凌末抱著張嫣,他白皙俊秀的臉上染著血跡,窗外的雨嘩啦啦的下個不停,樓下的士兵聽著樓上滲人的笑聲都不覺地打了個顫,簫影抬頭不可置信地瞧著那打開的格窗,許久他沉沉地仰頭望向烏雲密布的天,任由雨水打在了臉上。

  “回宮……”

  凌末不知什麼時候下了樓,候在街頭的齡官兒見了他忙撐著傘奔了過來,卻被凌末一把推了開,跌在路上的雨水裡。

  凌末一個翻身坐在馬上,雨水將他臉上的血跡衝掉,發白的唇緊緊抿著,他抬頭瞧了一眼那窗,雨水順著他的長睫滴進眼中,卻不見他閉上,“速將張卿父子捉入天牢,封了這裡,沒有孤的命令,誰都不許靠近。”

  他不信她會死!

  是夜,他穿著那件白日裡的濕透的衣袍一人赤腳坐在紫薇宮冰涼的地上,外面的雨已停了,可烏雲卻沒有散去,遮著月色透不出一絲光來。

  “戴氏一族雖然權大,但那權是皇家給的,日後你想收回,只管尋了由頭收回就是。而那些人卻不同,他們不除,天啟不安。”

  當年就是在這裡,昭和帝這般告訴他,那是前朝變動後,昭和帝處置了一些官員後告訴他的,他謀劃至今,卻依舊沒有將那隱藏最深的找出,就連他放出消息要將寧昭的儲君置於死地也不見有人通風報信,當真如“邱夏”所言,那人已不在人世了麼?

  凌末將臉埋入手心,眼前映出一張笑顏。

  “你總是辜負了自己的心意!”

  眼角一片潤濕,凌末蜷著身子躺在冰涼的地面,他是喜歡她的,只是……

  “皇上,李公公回來了!”

  寂靜的殿內,房門吱吱呀呀地從外小心翼翼地打開,齡官兒見著室內躺在地上的凌末忙垂頭跪在地上,小心回稟道。

  凌末猛然坐起,漆黑的眸異常凌冽,“讓他進來。”

  “是。”

  已消失多年的李善府一襲粗布麻衣躬著身子踏步進來時,凌末正立在書案前手裡翻著一本小冊。

  “老奴叩請皇上金安!”

  凌末垂首瞧著手裡已經有些打卷的書角,想著那人已經將這冊子不知翻閱了多少遍,心裡忽然一緊,一陣難受。

  “當初,父皇為何把這冊子給她?”

  李善府將頭又往地上埋了埋,未有答話。

  “當年慈靖皇后假死,世祖皇帝尋遍九州未果,一怒之下將制出假死藥的張家打入死牢,若不是朝臣求情,如今這世上怕是再不會有假死藥的藥方了。”凌末頓了一頓,將手裡的冊子扔在書案上,雙手背在身後,眯了眯眼瞧著匍匐在地上鬢角花白的李善府,又道:“先帝不也曾懷疑過皇貴妃服了這種藥,以至於讓皇貴妃的屍身躺了九日才得以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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