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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爽快!那老傢伙後來改了嗎?”

  圓圓似乎邀人乾杯般地喝道。

  皆川搖搖頭。

  “那傢伙死性不改。現在還是那樣,對年輕的學徒照樣是拳打腳踢,雖然只剩下一隻眼睛了。早知如此當初我就應該直接把他了結掉。”

  日本海邊某個小漁村里屢見不鮮的故事。皆川的才能是在出了少年輔育院後參加了某個幫派後慢慢覺醒的。因為有了一定的資歷,幫派里倘若出了什麼亂子總會找他出面。由於幫派里也有暗地裡的爾虞我詐,鋒芒太露的人也會遭到別人的嫉妒和排擠,所以很多次他都想和幫派解除關係。喝得醉醺醺的皆川繼續說道:

  “對我來說,人身體的正中間和手掌一樣都有一條生命線。在哪裡下手都行得通,只要你順著那條生命線咔嚓一聲,那人就一命嗚呼了。這比搬家時開箱整理東西可是輕鬆多了。”

  白天皆川打小白臉的時候我就發現了。心情沉重。我用啤酒沾濕我的嘴唇,說道:

  “我明白了,你不是因為保護我才跟我一起行動的,對吧?我們的共同目標是派對終結者,而你的責任是抓人。”

  皆川以一副那種事情根本不重要的愉快神情說道:

  “是那樣。對了,等一下我們去K歌啊?”

  皆川先生說他的主打歌是以前的歌謠,《滄桑的行船人之歌》。真是多愁善感的肉販。圓圓也是一副雀躍的樣子,於是我們就來到附近最近的一家卡拉0K,一直唱到凌晨三點,我們都累到不成人形的時候,才各自告別回家。真心盼望哪天我能過回我的小市民生活。

  我想著,我必須搶在黑道或皆川之前找到派對終結者,那樣我會穩妥地以“傳說中的暴力案件罪犯”的名義把他們交給警方處置,否則他們很有可能變成冰冷的死屍。可是這樣的想法能實現嗎?

  透過臥室的窗戶我看到久違的西一番街的日出,夏天清晨的烏鴉和生鮮垃圾的世界。愜意的時光。雖然很想睡覺,頭腦卻清醒得恐怕一時半會睡不著。本想聽音樂卻不知聽什麼。我難得會這樣。

  第二天,東京地區的正午溫度高達三十多度。我們約好在西口公園見面。圓形廣場的石板像是海灘上燙到可以煎出荷包蛋的沙子。如果說是在西口公園的地面煎好的荷包蛋,估計沒有人敢吃吧。

  我坐在樹蔭下的長椅上,第一個出現的是穿著白色迷你裙和亮粉紅色的無袖高領夏季針織衫的圓圓。圓圓是我喜歡的健康型,不是那種電線手臂。她是因為覺得這件事情很好玩,所以願意跟著我們一起調查,四處打聽情況。

  “誠誠,等久了吧?”

  我搖搖頭。俏麗的不規則劉海是美髮師的精心之作,兩顆眼珠骨碌碌地亂轉。只不過一天的時間怎麼就叫我誠誠了。哎,隨她吧。第二個出現的竟然是五分鐘後從藝術廣場走過來的牧野溫,怎麼是他?穿著短褲和長袖T恤,一副滑板族打扮的小溫看到我坐在長椅上,便立刻朝我揮著手,微笑著朝我們這邊跑過來。褲子上掛著的腰鏈晃動著。

  “那個,打擾你們的約會了吧?”

  小溫走近長椅的時候又有些驚慌失措。

  我解釋道:“沒有。這個人是昨天認識的。那個,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噢,阿誠家的水果店不是開在西一番街上嗎?伯母讓我來給你這個。”

  他邊說邊把一個白色塑膠袋子遞給我。一聞那香甜的味道就知道是我家店裡的賣的最好的商品一一切好後放在冰塊上賣的鳳梨。媽媽不愧是昭和前期的女人,若是喜歡某個人就會把店裡的水果送給他。分好鳳梨後我問小溫:

  “你究竟有什麼事?”

  “噢——那個,是有點事……”

  小溫說得很艱難,有苦難言的樣子,手中的鳳梨滴下汁液。極為內向的性格還是掩飾不了他那張美麗的臉龐。圓圓打著圓場:

  “哎呀,那個不重要了,先給我們介紹一下唄,誠誠。”

  女大學生檜原圓,無業游民牧野溫,我這樣介紹。除此之外的成人派對紅牌小姐、高收入戶和監禁事件的犯人之一這些,我都沒有說出來。正當圓圓和小溫有說有笑的時候,第三個出場的、也有著苦衷的傢伙來了。

  歌技超群的宿醉肉販。

  皆川到場後我又重新介紹了一次全部成員。然後坐在長椅上發呆,因為前一天一直玩到凌晨的我們現在是沒有一點馬上行動的力氣。熱天底下的西口公園裡,兩個根本不在乎酷暑的小鬼正在樂此不疲地玩耍飛盤,看樣子應該是國中生。

  並排坐在狹窄的不鏽鋼長椅上,我們注視那個飛盤,視線隨著橫越西口公園的飛盤的軌跡時而向左時而向右。憑藉手腕的力量飛出的飛盤在空中劃著名優美的弧線,有時被風阻擋住前進的步伐,有時又彈跳上升,有時驟然地劃出一條曲線。真是一副絕美的景象啊。轉個不停的藍色飛盤在已經完全適應飛盤軌跡的眼睛裡遠遠望過去,與公園的綠色、大樓玻璃和霓虹燈交融在一起,仿佛一幅速度感強烈的抽象派繪畫。

  這讓我不禁思考一個問題:怎樣才算是普通人?現在一起坐在長椅上的我們,光顧專門派對店的男性客人和店裡服侍他們的小姐們,這些都算吧。還有正在讀這篇文章的你或者我,難道不是嗎?我們每一個人都是活在這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世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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