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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亦池一把打落本言指著墨池的手指:

  “你想撬走你嬸嬸的兒媳婦兒,是想讓你嬸嬸到懺業寺找你敘話?”

  本言撇了撇嘴,他最怕的人不是祖父祖母,也不是對他很嚴厲的父親,而是那位言辭犀利,說話毫不留情的嬸嬸。

  本言想了想,擺擺手對墨池道:“算了,弟妹當我沒說過這話。”

  他話頭一轉,臉上帶著十分誠懇的表情,很鄭重的說了一句:

  “這世間天賦異能之人,必定身負使命,弟妹能嫁入安家,是安家之福,我雖已是方外之人,也要跟你道一聲謝,多謝你救我安家滿門。”

  說罷,本言起身給墨池行了一個俗家的鞠躬禮,慌得墨池忙站起身屈膝回禮:

  “小女子怎敢受大師如此大禮,真是折煞小女子。”

  本言笑著擺手:“非也非也,弟妹是有大造化之人。你夫妻二人齊心,將來必定是天下之福。”

  說完,他也不與安亦池和墨池道別,徑直出門自顧自去了。

  墨池神色嚴肅的看著本言出門而去的背影。

  安亦池一直靜靜的看著本言與墨池說話,直到本言的身影消失不見,才起身輕輕的攬住發呆的墨池,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讓她的目光朝向自己:

  “小娘子做什麼發呆,你夫君的臉可比那修行不好的和尚好看多了。”

  墨池緊繃的臉卻並沒有因為他的這句玩笑話而放鬆,她伸手攬住安亦池的腰,把頭靠在他的肩上,輕輕問道:

  “所謂命定之事,我們一定可以扭轉的,對吧?”

  安亦池回摟住她,堅定有力的答道:“你我齊心,無懼任何所謂的命定,你且放心。”

  墨池點點頭,微微有些蒼白的臉上露出了十分堅定的神色。

  第二日天蒙蒙亮,坊門剛剛打開,安亦池便快馬加鞭去了綠川安家的祖宅。

  ☆、第二百二十三章 覺悟

  皇城裡,面對著案上厚厚的一摞美人捲軸,陳熙帝心底的刺痛慢慢擴大,擴大成了一片迷惘的、愴惻的情緒。

  每一個捲軸,都像是一把鋒利的銼刀般把他的心來回地銼痛著,那一張張美人臉似乎都在嘲笑他,讓他心中的矛盾如冰與火般在心中碰撞。

  這些日子,每日每刻他的心和身都如蟲蟻啃噬一般難忍。

  想到那張面具下深邃的眼看著他,與他溫聲對話,心中便是一熱;又想到自己的心思永遠也不可能得到回應,心中又是一冷;

  種種微妙的念頭日日折磨著他,令他只能發瘋一般處理各種事物,讓自己幾乎每時每刻都處於忙碌中,以免那熾熱的思念像黃河的浪濤一般時不時湧上心頭。

  陳熙帝打開書案下的抽屜,拿出裡面一幅捲軸小心打開,捲軸上,白衣翩翩的男子戴著一副黃金面具,靜靜的凝望著窗外。

  他伸出食指在那張帶著面具的臉上輕輕撫過,長嘆一聲,將捲軸捲起,又放回了抽屜里。

  ……

  安亦池和木鬆快馬加鞭,兩個時辰便趕到了綠川安家的祖宅。

  安家是綠川的大戶,往上追述,到安亦池算是二十二代。

  因為祖上出過十七位宰相、三位皇后,幾百年來祖宅也是一再擴建、翻修,到如今綠川山腳下,綿長的三四千傾地,全是安家的老宅和莊子。

  安府的老宅依山而建,整個宅子錯落有致的分布在黛青色的山脈上。一二里地以外便依稀能看到樓閣在峰巒側邊的樹木叢中顯露出來。

  二人在老宅門口下馬,早有馬童過來恭敬躬身牽走兩匹馬,安亦池也不讓下人進去稟報,徑直去了祖母的屋子。

  一個婢女正在修剪門口的一叢梔子花,老遠看見安亦池帶著木松大踏步急匆匆的走過來,她忙起身進屋內稟了老夫人。

  老夫人很有些驚訝,前幾日兩個孩子剛剛來看過她們,說是最近忙,可能得下個月才能過來,這怎麼又來了?

  安亦池進了書房,給老夫人行禮後便直接說道:“祖母,孫兒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與您商量!”

  老夫人從未見過一向謙和有禮、文質彬彬的孫兒有過如此神色凝重的時候,當下便遣開了所有下人,只祖孫二人關上房門說話。木松則在外面守好了門。

  安亦池站起身,走到老夫人面前,端端正正的跪了下去。

  老夫人拄著她的麒麟頭梨木拐杖,沉默冷靜的看著這個她和老頭子最為得意的孫兒。

  作為一個在沙場上歷經多年的老將軍,從安亦池進門起,她便敏銳的發現,這個孫兒通身的氣場與往日有了天壤之別。

  安亦池給祖母磕了個頭,沉聲道:

  “祖母,您還記得四十三年前,在閩南一戰後救了您的那個蒙面人嗎?”

  老夫人雙眼中閃過一抹精光。

  世人都以為,當年閩南一戰後她身受重傷,是一位獵戶犧牲自己救了她。

  實際上只有她和老頭子知道,救她的人是一位身穿白衣、帶著黃金面具的年輕男子,也就是令歷代皇帝避諱不及的‘翼盟’盟主。

  後來回長安時,為了掩人耳目,她收養了在路上撿到的一個孤女,並編出了獵戶救她的這個故事。

  當時先皇對她有情,也就半信半疑的認可了她這個故事。

  “孩子,你要說什麼,這件事情你為何知道?”

  孫兒突然提起塵封幾十年的往事,老夫人頗有些激動,聲音也微微顫抖起來。

  安亦池神色平靜,聲音卻略微有些嘶啞:

  “他是孫兒的師父,十年前,便是他將孫兒從萬修志手中救了出來。”

  老夫人震驚的看著自己的孫子,孫子的師父嚴閔文他們都是熟悉的,的確是一位睿智多才、胸有溝壑的高人。

  可是,她無法將嚴閔文與翼盟盟主聯繫起來。

  她咬緊了嘴唇,眼眶微微有些潮濕,心底的每根神經都為這個太過意外的消息而痙攣起來。

  “那麼,你師父,祖母是說,翼盟盟主,祖母記得你九歲那年他便不再教你,說要去終南山隱居,那他如今人到底在哪裡?”

  安亦池俊朗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語素也慢了下來:

  “他老人家當年在西疆身中劇毒,後來到底餘毒清不乾淨,四年前……便過世了!”

  “原來恩人竟過世了?”

  老夫人的臉上閃過一絲難過,隨即,她突然反應過來,似自言自語般問了一句:

  “那,如今的翼盟盟主……在哪裡?”

  安亦池慢慢站起來,從袖袋裡掏出一個黃金面具,緩緩戴在了自己臉上。

  頓時,他平日裡溫潤如玉的氣質消失殆盡。

  老夫人眼裡看到的,是一個冷峻鐵血、殺氣凜凜的男子,一如四十三年前,當她彌留之際,如天神便降落在自己面前渾身帶著殺氣的男子。

  她腦子頓時轟的一下像要炸開一般,全身麻木,僵直地瞪著孫子,嘴唇諾諾,半響卻未說出一個字來。

  安亦池取下面具放好,再次跪在祖母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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