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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暫且不提。
且說閔氏在與周斯年鬧僵的次日,真遞了玉牌入宮求見。
因著長榮帝登基大典還未正式舉行,長榮帝暫時騰不出手,皇后之職便暫由前明郡王妃張氏暫代。
因著惠德帝年間,張家與定國公府不太對付。聽聞閔氏求見,張氏幾乎下意識皺了眉頭。但如今她心中有鬼,日子過得戰戰兢兢,於從龍之功的周家之事上,自是不敢有絲毫懈怠。因此對定國公夫人十分禮遇。
閔氏一身朱紅色一品誥命,威嚴又貴氣。
她習慣了開門見山,進了未央宮便向張氏言明來意——周家要與長公主和離,且追究長公主伐害周家子嗣之事。
張氏沒說話,有些為難。
按照她隱秘的心思,她是不願蕭媛與周家脫離關係的。但閔氏言之鑿鑿,她又沒法勸說,一時間只能尷尬地僵持。
雙雙沉默許久之後,張氏不耐煩了。
“夫人所說,本宮已然知曉了。”張氏下顎繃得緊,心中惱怒她不識趣,又沒底氣對閔氏擺威風,“但長公主之事事關重大,本宮也不好三言兩語決定,不若你先回府,本宮請示過陛下再說。”
閔氏哪會不知她的敷衍,緩緩掀了眼皮子道:“娘娘,周家就斯年這一根獨苗,若非逼到份上,老身不會求到宮裡來。”
“國公夫人。”張氏覺得被冒犯了。
蕭衍登基之後,作為明媒正娶的嫡妻的張氏,心氣兒也隨之隨漲船高。說到底,即便心裡明白,她的性子還是沉不住氣。
“本宮有些乏了,若是無其他事,請回吧。”
閔氏一噎,還要再說,見張氏顯然擺了臉子便只能將話咽下去。
“老身告退。”
張氏卻不願再與她開口,擺擺手便將臉轉過去了。
閔氏心中有些憋氣,出了未央宮正殿,臉色不太好看。只是剛轉出走廊走出花園,便被一個綠衣的宮女攔住。此人說話面上冷冷淡淡,不太像宮中笑臉迎人的宮女:“國公夫人,我們主子有請。”
“你們主子是誰?”閔氏一驚,有些戒備。
那宮女好似不是個話多的性子,看了她一眼,兀自轉身帶路:“我們主子姓夏,與府上兩位小公子有些血緣關係。”
閔氏當即明了,就是夏暁那位名聲不好的姐姐。
峰迴路轉。
閔氏聽說過夏暁的這位寵妾姐姐,這段時間氣糊塗了,倒是把這位給忘記了。比之張氏,夏家的這位更加得長榮帝的歡心。加之又是她孫子的嫡親姨母,總比求張氏更來的容易和靠譜。
夏花看著比愛笑的夏暁深沉很多,但不可否認,這位也是個靈秀人,閔氏暗道。
果然,夏花滿口答應。
“夫人你且放心,這和離一事,妾定會與陛下分說。”夏花想了想,又道,“暁兒跟博藝的事兒,不知夫人是何說法?妾可不覺得以周家的能力護不住孩子和女子,莫不是也是府內出了事兒?”
閔氏眸子微閃,沒正面回答。她雖是信誓旦旦要蕭媛付出代價,但在和離之前,蕭媛還算是周家之人,家醜不可外揚。
“是出了些事兒。”
夏花問了,閔氏不好回答的太含糊,委婉表示了自身的難處,“但周家之事,老身會料理清楚,多謝娘娘關心了。”
夏花笑了笑,並未為難:“若是往後孩子有什麼困難,夫人大可來尋我。”
“老身在此,多謝娘娘厚愛。”
第七十六章
籌備新帝即位禮便耗時一月,之後封禪祭天又緊鑼密鼓。
登基詔書頒布蕭衍要當眾從廢帝蕭戰手中接過傳國玉璽正式接受百官朝拜。最後祭告宗廟、社稷以及萬民這一番繁瑣禮節,至少要耗費三個月。朝堂上還在重新整頓,周斯年更是忙的連歸府都沒時間。
夏花有心報復蕭媛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吹枕邊風。
閔氏還在耐心地等夏花的回應,朝暉堂里的蕭媛反而耐不住性子。
惠德帝被廢她身邊人一夕之間被閔氏全盤控制。
她發脾氣沒用,摔東西沒用方嬤嬤等人還是被打板子的打板子發賣的發賣,閔氏身邊那些人甚至還趁機踹她。猝不及防的,張揚跋扈了二十五年的長公主殿下親眼目睹這轉變終於有些清醒。
她的靠山,倒了。
這時候她想起了周斯年的好天底下對她最真心的只有周斯年。
雖說對她周斯年漸漸冷漠但她不信他一點留戀都沒有。嘗試了要求守衛傳話但沒人理她。也嘗試過絕食逼周斯年自己來見她收效甚微。
在碰了幾次壁後,長公主收起了她自小玩到大的手段。她終於明白周斯年變了並不是她以為的賭氣,而是真的寒了心了。
長公主強迫自己冷靜,開始認真思考退路。
自小到大,因為事事總有人幫她鋪好路她真得很少認真去想事兒。生疏是真的,但不意味著她笨。
為著那小孽種之事,閔氏是鐵了心要與她對上。蕭媛心裡飛快地盤算,胞兄被貶成庶人終生圈禁,她自小便與蕭衍不親近,將來的日子是不會好過的。可只要一日沒找到她的大過,她就還是皇室公主。
可若真被閔氏誣告到蕭衍跟前,她與胞兄合謀,怕是不死也會便貶成庶人。
這些都不是她所想。
她蕭媛自小含著金鑰匙出生,金玉堆砌出來的她,怎麼也忍受不了庶人的身份。她想著,這個家能組織閔氏的只有周斯年和定國公。定國公她不敢招惹,但周斯年就不一樣了。
他不是一直想得到她嗎?長公主驕矜地嗤笑,若是周斯年這次願意幫她阻止閔氏的污衊,她可以給他。
……
與此同時,夏暁一行人一路南下,直奔徽州。
她來到這個世界三年多,給她溫暖的除了夏花就是夏父夏母。夏暁不知道這算不算雛鳥情節,但每當她在這個世界碰了壁或者有些心傷之時,下意識的就想回到夏父夏母的身邊。
夏暁沒來過徽州的夏家,模糊的知道在徽州慶陽府。
慶陽府在徽州的南邊,只要一直往南走就錯不了。穿過德州滄州,再翻過濟州幽州,便是徽州。濟州與滄州的邊界處有大片的山脈,夏暁怕幾人會路遇山匪,一個勁兒叫阿大把馬車趕得飛快。
然而不巧,幾人將將要穿過山脈,被堵住不能前行。
倒不是路遇打劫,而是前面一行閃瞎人眼的馬車正在被打劫。可這山道就一條,除了掉頭回去,只能送上門與被山匪再撈一票。
夏暁當機立斷,叫阿大將馬車掉頭。
阿大動作很快,可山匪的眼睛更快。未等到馬頭轉向後,一群拿著大刀的壯漢已經衝過來將馬車圍了起來。
紫衣紫杉聽覺靈敏,下意識就要拔出匕首。夏暁沒敢出聲兒,掀了車帘子一角偷偷瞥了眼,外頭除了車外一圈拿大刀的,山上還有一排拿弓箭的。悄悄沖兩人搖了搖頭,先靜觀其變。
“大哥,這馬車大雖大,這布頭連前頭下人的馬車都不如。”一個厚實的聲音嘀嘀咕咕,卻如悶雷般中氣十足,“費那勁劫下來作甚?”
啪地一巴掌聲兒響起,夏暁嚇得趕緊捂住了小博藝的耳朵。
就聽另一粗嘎的嗓音呸了一口,斥道:“你懂個蛋!蚊子再小也是肉!趕緊的,叫這不男不女的傢伙趕緊把車趕過去!”
小博藝睡得沉,被驚動了也只是砸了砸小嘴兒,並未醒來。小手劃了劃,將臉埋進夏暁懷裡又睡了過去。
夏暁吁出一口氣。
厚實聲音剛被教訓,不敢耽擱,粗著嗓子便呵斥阿大。
阿大聽到車中阿二的示意,老老實實地聽從指使。
相距不遠,馬車轉個頭走幾步便靠近了前頭倒霉的車隊。
接近午時,日頭漸漸烈了些。
掀了一角偷看,夏暁眼睛差點沒被金光閃瞎。
只見那中間一輛車,車椽子上鑲嵌了大片的金片子,反射的光照得人睜不開。夏暁的心裡卻猶如萬馬奔騰。出行在外還駕著這樣招搖的車,若非武力強盛有恃無恐,怕是腦子進水了。
前頭車隊大約真是高手,即便被圍住也凌危不亂。正中間的馬車更是連個聲兒都沒有,兩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正跟山匪交涉。
夏暁這車安靜如雞,等著交涉結果。
談了不到一炷香,沒談攏,雙方動利索地起手來。
夏暁這邊因為在外圍,怕被波及往後撤。調轉馬頭躲躲避避的剛走出包圍圈,還未拉開距離,前頭的打鬥就結束了。山上的一排埋伏的一排人,好些弓箭還沒拉開便已經被射了下來。
夏暁:“……”
山匪一共二十來人,不過轉瞬就被收拾乾淨。
前頭馬車還停在道路中間未走,一個書生打扮的中年人緩緩走過來,禮貌地詢問車內是否有人受傷:“方才我府上護衛行事魯莽,不知車上可有人受傷?我府上剛好有上好傷藥,可贈一瓶與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