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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般開了口,眼睛不住地在夏花身上逡巡的公子哥們方才按捺住內心的蠢蠢欲動, 一個個心中暗道了晦氣。最好的被定了,他們只得將視線落到另外四個姑娘身上。

  夏花沒成想頭一個開口問她的, 竟是個半大少年。

  愣了下, 她盈盈下拜:“回公子, 奴喚夏花。”

  金冠少年眨巴了兩下極漂亮的桃花眼,一副天真又懵懂的模樣:“哦, 原來叫夏花啊……那, 夏花, 你可以摘了面紗麼?”

  夏花一僵, 臉上難堪一閃而逝。

  但轉念想著自己早已不是良家子, 也沒甚好矯作的。深吸了一口氣,於是彎起了眼睛盈盈再拜下:“是。”

  半掩的面紗摘下,露出夏花難能一見的好顏色。

  場上的公子頓時眼珠子都轉不動了,趴伏在毛氈上半眯著眼的蕭衍也坐起了身,顯然是來了興趣。金冠少年斜過去一眼,昂著下巴嬉笑:“你說了這個弟弟若是喜歡,自可帶走的哦。”

  蕭衍極緩慢地看了他一眼,執起面前酒壺將杯子斟滿。

  半晌,無所謂道:“自然。”

  蕭濯,也就是金冠少年聞言,頓時無趣地撇了撇嘴。身子往後懶懶一倒靠在樹幹上,突然興致缺缺了起來:“切,真沒意思……”

  夏花聽不到兩人說話,但表情卻能看得一清二楚。見眾人因這少年的態度變化而變化的神情,她敏銳地猜到,怕是這群人中這個半大少年的身份最高。這個認知叫早做了準備攀高枝的她,手腳都僵硬了。

  去勾引一個比她家暁兒還小几歲的少年,不如死了算了!

  夏花侷促地立在那兒,心中油然升起的幾分倉皇叫她面上看著更蒼白了。那股子柔弱到骨子裡的怯怯,叫在場的男子看了心都拎起來。公子哥們赤。裸的視線一下子纏到她身上,肆無忌憚又百般猥。褻。

  這般情態,就像一隻羊落在了虎群,著實叫人心生憐憫。

  其他的姑娘好似好些,卻也被盯得毛骨悚然。

  蕭濯少年輕嘖了一聲,瞥了眼自斟自飲的蕭衍,開了口道:“……成日就看這些,真是膩歪啊。罷了,左右助興也助了,若是沒其它事兒,就都給我送回去吧!嘖嘖,真是無趣呢!”

  他話一出口,落在五個姑娘身上不懷好意的目光便多了悻悻。

  夏花等人卻嚇了一跳,齊齊跪下來。

  其中鼓瑟的姑娘滿面驚慌,可又不甘心就這麼被送回去。抬頭看了隨口一句話就決定了她們命的少年,抖抖擻擻地問:“小公子可是看奴等不滿?緣何看都未曾細看,便輕易定了‘無趣’的名兒……”

  夏花恍惚間猜到這少年好似幫了她們,暗暗拽了那姑娘的袖子,叫她別多嘴。

  可那姑娘既已問出口,後頭的話攔都攔不住:“摘星樓姑娘的樂理舞技,是公認的精湛。奴等不敢辜負樓里姐姐創下的名聲,日夜苦練,每一處每一節都力求最完滿,小公子您這般說也太……過分了。”

  沒想到這姑娘膽子這般肥,其他姑娘都要嚇死了!

  夏花驚得趕緊捂了她的嘴,拖著便要告退。

  少年不高興了。他難得發一回善心,不成想這jì子還不識好歹?桃花眼彎了起來,燦爛的笑容叫人感覺不到笑意。

  “哦?這麼自信吶……”

  楓林里,突然安靜下來。

  少年懶懶的音拖長,他起身,慢慢踱步到姑娘們面前。眼神示意夏花放手後,拿了腳尖抵著那鼓瑟姑娘的下巴,緩緩抬起了她的臉,“嘖~小爺說你無趣便是無趣,你這jì子可真有意思,這是在跟小爺辯?”

  此話一落,公子哥們嗤笑出聲。

  金冠少年冷冷瞥了一圈,其他人立即收了聲。他轉頭將身處高位的氣勢放開,漸漸的,楓林的風都莫名逼仄了起來。

  幾個姑娘臉一瞬間白了,後背迅速被冷汗浸濕。

  頭一回給貴人宴客獻舞便遇上這事兒,姑娘們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此時她們再不計較夏花搶先,反而暗暗慶幸夏花跪在了頭一個。於是除了鼓瑟的姑娘外,另三個全瑟縮在夏花身後,恨不得鑽到地下去。

  鼓瑟的姑娘嚇得不輕,摳著夏花的手便要拽夏花來擋:“她的舞技是春先生打磨出來,飛天舞,整個京城除了春先生就她會。夏花!你快說句話!”

  夏花的胳膊差點被她摳得流血!

  猛一下扯開袖子,她謙卑地一個頭碰到地面:“小公子教訓的是,奴等確實技藝生疏,此次回樓,定好生琢磨。”

  蕭濯眉頭輕挑,沒想到這兒還有個腦筋清楚的。

  他笑了笑:“你不認為我在挑你們刺?”

  近處面對少年,夏花才意識到貴人的可怕。如此,她了悟了自個兒莽撞攀高枝是有多異想天開。再不敢放肆,說話間,她連呼吸都放得輕了:“不,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奴技藝有所不及。”

  那邊蕭衍不耐煩了,丟了杯盞打斷蕭濯:“跟個jì子較什麼真?都送走。”

  話音剛落,蕭濯便斂了氣勢,抬起臉又笑嘻嘻的。

  夏花見狀,心中陡然鬆了口氣。

  一行人心驚肉跳地出了別苑,夏花上了馬車便腿軟倒了下去。

  夏家小院這邊,夏暁還不知她家花兒急於求成,差點毀了自己。

  此時的她,正要帶她家胖乎乎的大侄子出去買糕糕吃。

  歡歡如今可喜歡給買糕糕吃的姨姨了,抱住夏暁的小腿就是親娘也哄不下去。

  夏春無奈,揪了揪歡歡的小鼻子就嗔怪自家么妹慣孩子:“你且慣著他吧!早晚吃窮你!”

  夏暁笑嘻嘻的,叫歡歡儘管吃就是。

  轉頭叫上阿大阿二,帶著小胖糰子親親熱熱地上街去了。

  因著小胖糰子來京城頭一回上街,夏暁便帶著他在街道上竄。小糰子是哪哪兒都好奇,濕漉漉的大眼兒這看看那瞧瞧。那稀罕的小模樣叫夏暁一個字都不忍心拒了他,抱著人便四處閒逛了起來。

  姨侄的相貌打眼,走哪兒都引人看。

  只是旁人瞧著她身後還跟著兩個護衛,人高馬大的看著就兇悍。於是也不敢往兩人身邊擠,自覺地避著她走。

  夏暁輕鬆地穿梭其中,人群中她就跟渾身發著光似得,叫茶舍二樓包廂窗邊的侍劍一眼就看到了。

  侍劍揉了揉眼:“……咦?”

  侍墨瞥了眼二楞子,心裡又翻起了白眼。心道這傻子又鬧什麼,就聽那侍劍才面無表情地咦了聲,又丟下一句叫人恨不得錘死他的話:“夏姑娘懷裡抱著的那孩子,該不會是爺的吧?”

  那邊正飲茶的周斯年,一口茶差點噴出來:“你說什麼?!”

  侍劍沒成想自個兒隨口的嘀咕被他們也聽見了,忙轉了身擺手道:“不是,爺,屬下說笑呢。夏姑娘與爺分開也才兩個月,生孩子也沒這麼快的。”

  即便他這麼說,還是驚到了周斯年。

  神來一筆般,那玩笑話十分直接地給從未想過這事兒的世子爺提了個醒。確實,夏暁怎麼說也在他身邊待了四個月。細細論的話,兩人的房事算是勤的。尤其兩人一起去幽州的三個月,最後一個月他幾乎夜夜不曾歇過。

  “你看到她了?”世子爺放下杯盞便快步走到窗邊,幽沉的眸子往街道里細細搜索著,並未看到夏暁的身影:“人呢?”

  侍劍也往方才發現夏暁的地兒瞅了眼,那抹身影已經不在了。

  撓了撓鼻樑,他乾巴巴道:“大約是走了吧。”

  周斯年聞言,冷冷瞥了他一眼。

  侍劍委屈:“夏姑娘她也不會老在一個地兒呆著。屬下看著,她約莫是出來買東西的。方才就爺問話的空檔兒,她定是這時候往旁的地兒去了。”

  世子爺嘴唇抿直,喝茶的興致也沒了。

  左右要辦的事兒已處理了,主僕三人便不在逗留,放下茶水錢便打道回府。

  主子爺心緒不佳,侍劍侍墨也不是多嘴之人,主僕三個持續相顧無言。

  路上行人不多,但總歸在市區,侍劍將馬車趕得悠慢。周斯年端坐在矮榻邊,翻著書籍看不進去。

  馬車晃晃悠悠的,也安撫不住他的煩躁。

  只是才剛過了什錦軒,一個還未有水桶高的胖娃娃,突然竄到了馬車前頭。侍劍眼疾手快地勒住馬,然而那馬卻還是受驚了。若不是侍墨伸手抱住小娃娃飛快掠開,那馬差點沒一蹄子踩死小不點!

  車內周斯年被晃得不輕,掀了帘子便冷聲問出了何事。

  被侍墨抱懷裡的小糯米糰子絲毫不覺得怕,好似還覺得好玩,賴在侍墨懷裡咧著嘴咯咯地笑。

  見車帘子被掀開,黑葡萄似得大眼兒順著聲兒看過去。一看到玉人似得世子爺,小胖糰子的眼兒像是看到什麼漂亮東西般閃閃發亮。他張開了短粗粗的小胳膊,張嘴便沖他要抱:“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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