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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姜姐姐,你病了三天,昏了三天。綠衣還怕你……你現在餓不餓?”

  碧姜?綠衣?

  少女垂下眸子,長長的眼睫覆下,像一把張開的羽扇。她不知道這世間,還有人能喚她一聲姐姐,而且她並不叫碧姜。視線之中,是一雙完全陌生的手,十指青蔥如玉,指甲粉嫩透亮,一看就是平日裡精心養護的。

  但卻不是自己的手。

  自己的手,雖然皮膚白晳,卻因常年握劍,虎口處都結了一層厚繭。而這雙手,太過細幼,像是未長成的少女。

  多年的習慣,令她養成了處驚不變的性子。不用細細思量,都能明白事情的不尋常之處。此處沒有她習經為常的硝煙氣,沒有將士們的廝殺聲。還有這間屋子,即不像燕赤人的寒山洞,也不像是裕西關一帶的民居。

  她究竟是在哪裡?又變成了誰?

  金娘抹了半天的淚,放開了她。她看著名叫綠衣的少女出去,待進來時端著一碗粥。那白瓷碗特別的小,和茶盅差不多大。

  她確實感到腹內空虛,靠坐在床頭,優雅地喝起來。

  雖在邊關多年,但她骨子裡皇家的禮儀全部都在。看得綠衣心裡納罕,總覺得碧姜姐姐喝粥的模樣比從前好看。

  到底哪裡好看,又說不上來。

  動作雖優雅,速度卻不慢。金娘只道她餓狠了,也沒懷疑。一碗見底,她輕舉著碗,金娘一愣,“哎喲,我的兒,你不能再吃了。自小到大,你什麼時候吃過這麼多,可別再吃出個什麼好歹?”

  一小碗的粥都吃不完,從小到大都是當貓養大的嗎?

  少女沒有吭聲,綠衣接過她手中的碗,扭著腰肢出了門。方才她還沒注意到,現在看到綠衣走路的姿勢,一搖三擺,並不像是正常的走姿。柳腰花態,款擺生姿。如此儀態,她只在宮中的樂女身上見過。

  還有眼前自稱是娘的婦人,頭上簪著大紅的絹花,臉上的妝色極濃,看五官長相,年輕時候應是一位美人。雖是風韻猶存,卻透著媚俗。

  “我的兒啊,那起子窮酸哪裡養得起你金貴的身子。你呀,莫再想著鄭家哥兒。不是娘狠心拆散你們,而是你和他不合適。他將來要考功名,你美娘嬸子能同意你跟著他?再者,你是娘錦衣玉食養大的,能和鄭家哥兒吃糠咽菜?要為娘說啊,你天生就是來世間享福的,何必自討苦吃。”

  金娘盡力擠著慈祥的笑,兩頰擠出深深的溝壑,把原本撲得極厚的粉卡在溝里,形成一道白線。

  語重心長地說完,她伸手摸著少女的額頭。額頭涼著,想來燒已退,“可憐的兒啊,可還覺得哪裡不舒服?你這一病,沒把娘給嚇死。”

  少女聞得濃濃的脂粉香,不著痕跡地避開,金娘就冷了臉,“怎麼?生了一場病,還與娘生分了?你可別忘了,是誰把你養大,好吃好喝地供著?遠的不說,就剛才大夫開的那帖藥,就花了四錢銀子。你也不思量思量,是誰一心替你打算,想讓你以後吃香喝辣的?你若是能堂堂正正的嫁人,娘不攔你。可你出去問問,誰會娶你為妻?鄭家哥兒不行,別人更不願意。”

  這話又是什麼意思,哪裡像一個當娘的和女兒說的話?她的眸子裡全是暗色,若是從前,誰敢在她面前大呼小叫,只怕早就拖出去斬了。

  她心裡疑團漸大,默不吭聲。

  金娘以為她聽進去了,換上柔和的口吻,“你好好養身子,娘出去了。”

  眼前事情詭異,自己不是自己,所處之地亦十分陌生。她想要起身,卻覺得渾身無力,只得軟綿綿地靠倒在床頭。

  綠衣不贊同地看她一眼,慢慢除掉外裳,懶懶地躺在對面那張床上,用錦被蓋著身子,“碧姜姐姐,你呀就是想不開。世上最愚蠢的事情,就是相信男人的話。他們哪,愛你的顏色時,自然是千依百順,覺得你千好萬好。一旦你容顏不再,還不是棄如敝履。聽娘的話有什麼不好,娘哪會害我們。便是沒有去處,最後也還有攬月閣可以依靠。”

  聽到攬月閣三個字,少女的眼裡划過一道異光,很快消失。

  怪不得總覺得娘不像娘,女兒不像女兒的。

  原來如此。

  第2章

  說起攬月閣,她怎麼可能不知道。

  底下的那些個將士們,為了激勵士氣,每每談論起有朝一日得勝還朝,一定要去攬月閣里走一回。若是她所料不差,自己必是在落花巷裡。落花巷是依附攬月閣而生,京中但凡是叫得上名頭人家,哪個府上沒有一兩個落花巷裡出去的女子。

  她可是做夢都不會想到,自己會成為落花巷裡的姑娘。

  “碧姜姐姐,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我勸你還是死心吧。像娘這樣善心的不多,你我自小還能像個尋常人家的姑娘一樣,認她為母。你看看巷頭的幾家姑娘,天天奴啊奴的,連自稱為我都不行。咱們憑自己的本事,是出不了落花巷的。虎爺日日守在巷口,若不然巷子裡的人家哪能有安生日子。”

  綠衣說完,美目閉是,舒服地喟嘆一聲,“你病了兩日,可把我累壞了。等將來入了貴人們的眼,我得好好享享福。”

  少女則一言不發,睜眼看著屋頂的瓦片。

  碧姜,她現在叫碧姜。

  入了賤籍,便是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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