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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在作夢吧? 三更天,夜仍深,長明燈明亮依舊,古趣盎然的墨玉褸紋花瓶里蠟梅幾枝,襯著幽幽素香飄漾,寧靜清雅的新房裡,不知何時添了好幾分喜氣。

  承貝子緩緩睜開眼,腦子裡仍有些渾沌不清,依稀記得最後一個景象是面前起碼有兩百個人等著和他乾杯,站先頭一個的正是他那個最愛起鬨,巴不得天下大亂的二弟,然後……

  不記得了,只記得他一杯接一杯下停的喝,喝到暈眩了,茫然了,意識悄然離他遠去……

  他不覺泛出苦笑,心裡很清楚他們是故意的,因為他們知道他很高興,也知道他喝醉了會變得很可笑,存心想看他笑話,更知道他雖是無可奈何的喝,卻也是心甘情願的喝,所以,此時不灌醉他更待何時?

  因此,他醉了,醉得……

  天知道他醉成什麼樣子!

  嘆著無奈的氣,眼眸徐徐側向一旁,轉注依偎在身旁熟睡的小妻子,見她雖在睡夢中,唇畔仍噙著喜悅又困惑的微笑,他的苦笑悄然轉為真摯的深情,溫柔地摩挲她濃黑如雲的髮絲,聞著那淡雅的處子幽香,更覺她清妍甜美。

  突然,她微微蠕動了一下,被子往下落,他本想為她拉好被子,不經意瞥見她裸露在月兒白褻衣外的肌膚細嫩又潔白,宛如羊脂白玉般光滑,曲線窈窕的胴體雖算不得豐腴健美,可也是玲瓏剔透婀娜多姿,他不禁-了-眼,一陣心蕩神迷。

  是酒意仍濃嗎?

  這時,她又動了一動,彎長的睫毛跟著一陣輕顫,隨即揚起,但在雙眸甫一觸及他之際即又翩然落下,那含羞帶怯的模樣更是純真誘人,致使他迫不及待地俯過身去將渴望的唇深印在她紅嫩的小嘴上……

  那困惑,還是晚一些時再來解決吧!眼下,他只想儘快完成他的洞房花燭夜,讓她成為他真正的妻子。

  這是他期盼了整整一年的願望!

  五更天,晨曦初起時,新房裡業已是雞飛狗跳,一片兵荒馬亂。

  「嫩古,都拿過去了?」

  「都拿過去了,公主。」

  「數全了?」

  「數全了,公主。」

  「外頭有人招呼嗎?」

  「哈總管早就準備著了!」

  「那,快,-快來幫我刀尺刀尺!」親自服侍夫婿更衣完畢後,梅兒立刻坐到梳妝檯前讓嫩佳替她梳頭,自己忙著上淡妝,一邊繼續吩咐。「嫩佳,伺候額駙先進點食,他一定餓了,還有,冷了就別讓額駙吃呀!先熱了再吃。」

  於是,甫穿好衣袍的承貝子馬上又被請去進食,他執起竹箸,注意到面前擺的是溫熱的稀粥以及清淡的小菜,最適合酗酒後的腸胃,心下不由得一陣溫暖。

  「梅兒,-究竟在緊張什麼?」

  「待會兒我得拜見翁姑呀!」

  「那又有什麼好緊張的?」

  「有什麼好緊張的?」梅兒尖叫著轉過身來,不可思議地瞪住八仙桌旁的夫婿,無法相信他竟敢這麼說。「這是我第一次見公公,我怎能不緊張?要是他不喜歡我怎麼辦?要是他討厭我怎麼辦?要是他嫌我年紀太小不懂得如何伺候你怎麼辦?要是……」

  「慢著!慢著!」承貝子啼笑皆非地喊停。「梅兒,-又忘了-是公主嗎?」

  「公主又如何?」梅兒忿然轉回去。「他依然是我公公啊!我就是會緊張,就是會擔心嘛!」

  承貝子搖搖頭,放下筷子起身,嫩古忙退後兩步讓位,他一來到梅兒身後便輕手將梅兒拉起來納入懷裡,憐愛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梅兒,沒人會不喜歡-的。」

  梅兒仰起嬌靨,不安地瞅著他。「真的嗎?」

  承貝子溫柔淺笑。「我選擇了-,不是嗎?」

  眨了眨眼,梅兒羞赧地將臉頰貼在他胸前,欣喜地環住他的腰際。

  「你……笑了耶!貝子爺。」

  淺笑漾深。「不要再緊張了。」

  嘆息,「好吧!不過……」梅兒再次仰起嬌靨。「待會兒公公那邊……」

  「我知道該怎麼做,別再擔心了。」

  梅兒瞧著他片刻,驀而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打開眸子。

  「懂了,那等你吃好了,咱們就一起上戰場吧!」

  戰場?

  老天,她是想去砍了她的公公嗎?

  大廳里,除了小一輩之外,策凌王爺與側福晉,以及承貝子的弟弟與弟弟的大小老婆全都齊了,說是等侯新婦拜堂賞賀,其實是等著拜見公主。

  不料尚未聽見有人高呼:公主駕到,業已見承貝子領著新婦進入,眾人急急忙忙起身要向公主屈膝叩安,沒想到承貝子竟搶上前攔住父親,策凌親王不禁又驚又氣,正待斥責大兒子,卻已見公主媳婦兒盈盈拜下身去。

  「公公萬安!」再直起身來,恭謹地對他言道:「公公,昨日進門前梅兒受您一禮,是因為那時梅兒仍是公主,但此刻,梅兒已嫁進博爾濟吉特家,梅兒便是公公的媳婦兒,理該由梅兒來向公公請安,往後也請公公莫再顧忌那種皇家陋規,這兒是博爾濟吉特家,而非愛新覺羅皇室,要顧忌,請出了家門再顧忌。」

  聞言,策凌親王不禁大為驚訝,深深注視她好半晌。

  「她像你額娘。」雙眼仍盯著梅兒,話卻是對大兒子說的。

  「是嗎?」承貝子微笑。「難怪阿瑪會思念額娘至今。」

  父子倆相視而笑,梅兒則忙著把準備好的彩緞、精緻的鞋、枕等分贈廳中眾人,就像個尋常百姓家的新婦。

  爾後,梅兒再請大家移到偏廳去奉茶,她則親自下廚做點心,甜的,鹹的,南方的,北方的,不斷的送入偏廳,卻老不見她人影。久久後,她才溜到偏廳外,要嫩古悄悄把額駙叫出去。

  「好吃嗎?好吃嗎?」她緊張地揪住承貝子的衣袖,紅撲撲的臉上一片期待之色。

  承貝子溫柔地用衣袖拭去她額上的汗珠。「非常好吃。」

  這大寒天的她竟然會流汗,可見她有多認真、多忙碌。

  「那……」她又不安地朝偏廳里瞄去一眼。「他們覺得呢?」

  「我說過……」承貝子啄了她的唇瓣一下,再用手指頭抹去她鼻尖上的麵粉。「沒人會不喜歡-親手做的點心的,瞧,盤子都已空了八成,我擔心的倒是他們以後會常常來騷擾我們,就為了吃-做的點心!」

  「真的嗎?」梅兒喜孜孜地笑了。「那公公不討厭我吧?」

  「他很喜歡-,我想……」承貝子若有所思地望進偏廳里。「十幾個媳婦里,他應該是最喜歡-的。」

  「他說的嗎?」梅兒興奮得臉又紅了。

  「不,他沒說,不過……」他探懷取出一個小綢布包。「這是我額娘的遺物,他隨時帶在懷裡寸步不離身,但現在,他要我把它交給。托雅和其其格都不知道有這東西,阿瑪卻要我把它給-,而且是在-進門的第二天,可想而知他對-有多喜愛。」

  「是嗎?這是你額娘的遺物嗎?」緊捏著小布包貼在胸前,梅兒含淚笑了。「我一定會好好珍惜它的!」

  「-不先瞧瞧是什麼嗎?」

  「不了,無論是什麼,它都是最寶貴的東西,我要等回房之後再仔細慢慢看。這會兒……」她匆匆把小布包納入懷裡,再轉身待離去。「我得再去多做點,他們人多,那些點心一定不夠。」

  承貝子忙拉住她。「夠了,-夠辛苦了,剩下的交給廚房裡的人吧!」

  「不行,這是頭一回見面,我總得做得教他們滿意,畢竟他們是你最親的人呀!」

  這是怎樣溫柔體貼的小女人啊!

  人家娶公主活像迎尊菩薩回家供奉,只擔心會得罪高貴的公主招來禍事;而他迎娶公主回家反倒是公主擔心惹惱他的家人,小心翼翼地伺候夫婿討好婆家人,只望能得到所有人的歡心。

  這是怎樣窩心可愛的小女人啊!

  感動的波濤在胸口翻騰,承貝子忍不住又將她拉入懷裡緊緊擁住。

  「感激皇上,是他將-指配給我,讓我得著這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漾著甜美的笑,梅兒依偎在他懷裡,滿足的嘆息。

  「感謝皇兄,是他將我指配給你,讓我得著這世間最戀慕的人!」

  大雪紛飛,他們卻不覺寒冷,只顧濃情蜜意,-儂我儂,沒注意到偏廳窗檻門口不知何時全擠滿了人,個個咧著曖昧的笑臉偷窺,一見到兩顆頭顱疊在了一塊兒,立時歡聲雷動人人拍掌叫好。

  「好耶!老大,好耶!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兩人一驚而分,這才發現自己成為公眾展覽物,羞得梅兒一溜煙逃回廚房裡去,承貝子望著他們無奈地直搖頭嘆氣,不過那些人一回頭,歡聲馬上變怒吼。

  「阿瑪,太過分了,居然趁我們不注意把點心全掃光了!」

  面對十幾二十張憤怒的臉,策凌親王卻依然一派怡然自得地端起茶盅,連嘴角的糕餅屑都尚未抹去即大剌剌地吩咐,「茶來!」

  霎時間,好幾支茶壺一起飛過去,策凌親王若無其事地一一接收下來。

  「我說要一杯,不是好幾壺。現在,茶來!」

  下一刻,偏廳里突然驚天動地地演起全武行來了,盤子飛過去,椅子砸過來,還有策凌親王的恥笑聲和兒子媳婦們惱火的怒罵,王爺側妃則躲到一旁去純看戲,端柔公主府一大早便好不熱鬧。

  原來策凌王爺的嚴酷下苟言笑全是擺給人家看的,難怪兒子們不怕他。

  但這並不表示他們可以暢所欲為。

  「你們統統給我住手!」承貝子狂怒地咆哮。「你們當這兒是哪裡?這是我家,不是練武場!」

  說也奇怪,承貝子只一聲怒喝,那些沒大沒小和父親大打出手的人不僅立刻收,更驚嚇得一溜煙躲開來,有的藏在桌子底下,有的避到花台後,甚至還有兩個見勢不對乾脆逃之夭夭,一下子就不見人影。

  不過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罪魁禍首」,承貝子兩眼嚴肅地盯住父親。

  「阿瑪,您也太不知自重了,即使梅兒尊重您,您更應該……」

  才聽兩句,原還故作鎮定的策凌親王已然面色大變,雙手捂住耳朵趕緊落荒而逃,丟下老婆兒子媳婦各自四散逃命,就怕又被泛濫的洪水淹沒。

  一旁的嫩古眼看偏廳在眨眼間即成空蕩蕩的戰後廢墟,不由得驚嘆不已。

  「額駙好厲害喔,連王爺都怕呢!」

  聞風而來的梅兒哈哈大笑。

  「沒想到貝子爺的恐嚇功連公公也怕,真是太偉大了!」

  承貝子橫過眼去,梅兒脖子一縮,吐了一下舌頭,也溜了。

  別看她,她更怕!

  第三日,不但大人們又來了,晚輩們也跟著來湊熱鬧,大人小孩一起玩得好不快活,連端柔長公主也興高采烈的和大家一起堆雪人,銀鈴般的笑聲傳出大老遠,公主府熱鬧得好象在過年,只有一人被關拒於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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