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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績公布後，學校里緊繃的氣氛忽然就鬆弛了，高三的學長學姐們開始到處拍照留念，依依惜別，戴學長用過的書本，習題集，甚至寫滿的演算紙，都成了最熱門的搶手貨，紅棗賊兮兮蹲在他班級門口好幾天，才從“黃牛”的手裡，換來一頁珍貴的古文默寫。
她不捨得對摺，珍而重之地夾在書里抱在胸前，生怕被人搶走似的準備偷跑，剛轉過樓梯拐角，急匆匆要下樓時，迎頭撞上一個挺拔的身影。
男生站在台階上，逆光而立，午後的陽光給他勾勒出細密的金色輪廓。
“戴，戴……”紅棗差點咬到舌頭。
戴頌微微笑了，“不是江月恆？”
他居然還記得。
紅棗抱緊書本，臉色漲紅，由於台階的高度差，她第一次不用仰視，切切地盯進那雙含笑的黑潤眼眸里，有什麼東西從心底呼之欲出。
見紅棗許久不說話，戴頌才抬步上樓，從她身邊經過時，輕輕按了下她柔軟的發頂，“好好學習。”
紅棗眼睛驀地發燙，鼓起勇氣顫聲說：“學長，我叫——”
“紅棗，”戴頌扭頭望著她，眼中波光粼粼，“我知道，你叫穆紅棗。”
紅棗第一次發現，原來她總被人拿來取笑的土氣名字，居然這麼好聽。
她覺得自己得到了戴頌的溫柔，甚至好感！至少——至少，不是討厭。
分別之後，她把那頁高三才學到的古文悄悄看了無數遍，倒背如流，滿心鬥志地朝著戴頌的方向刻苦，偷偷企盼未來某天再次相遇，她能有資格走到他的身邊。
然而幾天後，在學長學姐們徹底離校，新一屆准高三生準備期末考試時，紅棗收到了葉青紗送來的東西。
葉青紗站在三班教室外，享受著四面八方驚艷的目光，拉過紅棗興奮地說：“戴頌托我交給你的，快看看，他是不是臨走前要跟你表白啊！”
紅棗難以置信地看著手中潔白的小信封。
戴頌給她的？！
紅棗抖著手虔誠地接過來，生怕碰壞了，輕柔拆開，屏住呼吸展開裡面薄薄的紙片，上面是藍色鋼筆寫下的一句話，筆跡與古文默寫一般無二。
“穆紅棗，死心吧，我不可能喜歡你。”
*
縮在被子裡的紅棗顫了顫，猛地從夢裡驚醒，伸手一摸，滿頭都是冷汗。
她擰開檯燈，爬起來喝了口床頭桌上已經涼透的水，暗罵自己沒出息，又夢到高中時候的事了。
“我不可能喜歡你”，雖然每次夢回那個時刻，心口都還會扯痛，但她一點都不怪戴頌，本來就是單方面的暗戀，她憑什麼要求對方接受呢。
比起曖昧不明，牽扯不清，戴頌能在最開始就果斷拒絕，才是對她最好的吧。
紅棗忍不住又想起幾個小時前，流光水榭的門口，她跟戴頌氣氛尷尬地分別。
男神出於老同學的情誼，不惜犧牲自己色相，好心幫她在莊程那個偏執狂面前解圍，她居然還敢恬不知恥地腦補過多！
唉，活該這麼多年過去了，男神還是不喜歡她。
幸虧她還記得給自己留些面子，以韓毅店裡有急事當藉口，催他趕緊送莊莊回家，自己在路邊攔了輛車，鑽進去飛快跑走了。
就是可惜了她那兩大袋打包好的菜！太緊張居然忘了拿！
紅棗徹底沒了睡意，按開手機看看時間，已經凌晨四點多了，痴漢似的又舔了幾分鐘跟戴頌的兔耳朵合照後，加密藏好，戀戀不捨返回主屏幕，靠在床頭刷起久未臨|幸的微信朋友圈。
她快速越過各種微商代購，準確地在中間發現各路好友真正的生活動態，細長手指在翻到一張照片時頓住，連帶著剛才夢裡的某些畫面都變得清晰起來。
照片裡的女人扎著蓬鬆的丸子頭，五官艷麗，妝容精緻，露著瘦削雪白的肩頭和鎖骨，表情無辜而撩人，上面配著一句話：“深夜收工，好想吃火鍋，但必須要減肥。”
這是紅棗朋友圈裡唯一的大明星，現在綜藝界炙手可熱的美女主持人，葉青紗。
當年她們考入同一個城市的大學，她讀師範院校，葉青紗則考入傳媒大學，雖然畢業後聯繫漸漸少了，但節日裡還會互相問候。
紅棗暗暗讚嘆昔日好友越發光彩照人的狀態，習慣性地給這條朋友圈點了個贊，繼續往後翻，手指不知道劃了多久，在一條毫不起眼的文字上飛快掃過，她突然瞪大眼睛，翻身坐直，刷刷刷往回找。
在兩條海外代購的廣告中間，夾著極其容易被忽略的四個字——“求而不得”。
用戶名，戴頌，頭像是一片漆黑。
紅棗差點叫出來，開心地在床上滾了好幾圈兒，她那點兒一碰到戴頌就易燃易爆的腦容量，根本來不及去傷感男神到底對誰求而不得，首先想到的只有，原來她沒有被屏蔽！
*
因為看到了男神的朋友圈，紅棗起床上班的腳步都輕快了不少，可沒想到剛一進聖言幼兒園的大門，就被中三班的於顏老師怒氣沖沖地堵住。
在她身後，有個小小的身影雙手抱腿縮在牆邊，可憐巴巴流著眼淚，紅棗一眼就認出，這是跟莊莊同天來聖言的那個孩子，名字叫宋黎。
“宋黎本來就是分給你們班的，”於顏臉色不善，嫌棄地回頭瞥了一眼，“你還是帶回去吧！”
紅棗看她對宋黎的態度，好心情一下子就沒了，忍著氣說：“是你特地找到我，把宋黎要走的。”
於顏臉色有點不自然，嘴硬道：“還不是因為你們中二班人滿了，我沒辦法才把他檔案拿過去的，但是這孩子在我們三班不合群，天天哭，園長說讓我還給你。”
提起這事於顏就生氣，當時要來一批轉園生，說什麼都是問題學生，她才不信呢，她只知道家庭條件一個賽一個的好，園長居然全都分給了中二班，她看著不服，在裡面挑中了家底最豐厚，性格描述又最乖巧的宋黎，找唐雅真好說歹說才要過來。
誰知道來報導的那天，宋黎家開過來的居然是輛破爛二手車，連個司機都沒有，孩子性格又敏感孤僻，她真是不勝其煩。
於顏語氣里的鄙夷毫不掩飾，宋黎把小身子蜷得更緊，像只冰天雪地里無處安身的小動物。
紅棗看得心疼，朝於顏擺擺手，“那還真是辛苦於老師跑這一趟了，以後宋黎就是我中二班的孩子，誰也不能隨隨便便給他臉色看。”
說完，她看都不看於顏一眼，大步從她身邊越過，想把宋黎從地上抱起來。
但宋黎極度抗拒，看她伸出手，就害怕似的拼命往牆角里躲，一聲都不吭，咬著嘴唇默默流眼淚。
於顏冷哼：“他就那樣子，誰都沒辦法。”
紅棗收回手，蹲下來努力跟他視線平齊，瞅著那張精巧秀氣的小臉蛋兒煞白一片，只有眼睛和嘴唇血艷艷的紅，她嘆了口氣，輕輕地柔聲說：“小黎，老師知道你爸爸的事，而且還知道，他現在正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