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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是九五之尊,月理應敬仰不是嗎?”

  不同於顏弦陽美的明媚而驚艷,懷中人的美,是一種流動的靜謐,恰如涼夜那一縷月暈,不知不覺中便被觸動了心弦。

  “你屢次進宮都巧妙的避開朕,你在怕什麼?”

  錦月垂眸故意撇開墨承乾審視威嚴的視線,可能因著心中那幾分思量,呼吸比之方才有些不易察覺的緊促。

  “月是怕,怕宮闈冷漠,怕長夜漫漫,怕等待無期,更怕餘生寂寥。”

  原以為她會說出什麼冠冕堂皇的辯解,卻未料到敢直言不諱的講出後宮女子的命運,墨承乾沉聲鬆了手。

  “依你的聰慧,才貌,怎就能斷定不會是個例外呢?”

  錦月理了理皺起的衣襟,視線落在那比翼追逐的蜂蝶上,嘴角揚起一抹悽苦的笑意。

  “從古至今,從不乏寵冠後宮的女子,但卻從無一人能得長久。”

  錦月突然回眸,抬頭定定的瞪著墨承乾。

  “更何況月深知,所謂帝王之愛,不管是不是帝王的本意,終是要雨露均沾的。”

  墨承乾厲眸一凜,居高臨下的瞪著低出自己一頭的女子,可她依然沉靜,沉靜的防似並未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你可知,今日你這大不敬的話,朕足以滅你滿門?”

  錦月眼帘低垂,抿了抿唇角。

  “月自然知道,但月也知道皇上不會這樣做,因為月還有可用之處。”

  墨承乾突然笑了,但即使是笑著,那促人敬畏的氣勢絲毫未曾消減。

  “錦月,朕喜歡你的聰明,同時也忌憚你的聰明。”

  墨承乾抬腳向前走了幾步,突然又停住,似是嘆了口氣。

  “或許你說得對,即便身為九五之尊,很多時候也難免身不由己,希望朕近日的坦誠,在日後若迫不得已,有對不住你的地方,能讓你少幾分恨意。”

  情深深幾許 第五十章:斷香殘酒情懷惡

  沉穩有力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錦月將頭高高的抬起,在眼中打轉許久的淚水還是順著眼角流下來,混沌的藍天白雲突然莫名的清晰。

  “當真是,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風和日麗的白天之後,便是漫天擁擠的星辰,那掛在天際的清月暗淡了許多,錚錚的琵琶聲透過描畫屏風傳過來,本燃著的蠟燭被吹滅,從琉璃燈上取下,換上一顆偌大的夜明珠。

  白瓷酒杯斟滿了散著竹葉清香的美酒,不過才喝了幾杯,頭便開始發蒙了,於是便不再喝了,便一手托腮,一手鬆松握著酒杯,看那屏風上倒影出的,低頭信信而彈琵琶的影子。

  一曲終止,彈琵琶的女子便停了,將琵琶輕輕放在小几上,繞過屏風直接進去,臉上沒有其他賣笑為生女子諂媚討好的笑容,反而冷漠的厲害。

  “小姐還要聽什麼?”

  錦月將手從腮下移出,挪到天陽穴的位置,用力的揉了揉,本有重影的人便清晰了。

  “坐”

  青鸞過去將與錦月相對的凳子拉出,方才彈琵琶的女子便毫不客氣的坐上去。

  “當日便是在這裡吧?”

  錦月起身站了起來,拿著酒壺幫那女子斟了杯酒,那女子一臉茫然的看著她。

  “什麼?”

  錦月把酒壺放在右手邊,緩緩坐下去,眸光有些渙散。

  “當日在這裡你敬了哥哥三杯酒,第一杯敬他終有一日,身敗名裂,第二杯敬他,有生之年,不得所愛,第三杯敬他,生不假年,不得善終。瓔珞你也不曾想到,你這詛咒那麼快便一一應驗了吧。”

  瓔珞澀澀的笑了笑,將杯中酒仰頭一飲而盡。

  “你若覺得慕琛的死,是我一手促成的,便殺了我為他抵命,或許於我於你都是解脫。”

  錦月也笑了笑,隨後搖了搖頭。

  “愛之深,責之切,你活著,便多一人記掛著哥哥,所以我不會讓你死的。”

  瓔珞低頭,將手指上的甲套一一取下,在桌子上一字排開。

  “你慕家用一紙婚書為餌,滅了我蘇家滿門,你憑什麼以為,我還會念著他。”

  錦月扶著桌子站了起來,身體緩緩前傾,直到與瓔珞僅留一尺的距離。

  “瓔珞你覺得委屈呀,你只說我父親奸詐,若你蘇家不是存了忤逆之心,又怎會讓我父親鑽了空子,更何況哥哥對那婚書一無所知,還肯捨去錦繡前程救了你,最後卻因你幾句話喪了命。”

  話越說越動情,眼淚像決堤的河壩,順著臉頰噼里啪啦的打在桌案上,瓔珞趴在桌子上,忍不住也是輕聲啜泣。

  當年她們也曾是金蘭之好,也因著這層關係,她見到了臨都第一美男子,那個清俊柔和的少年,本就處在情竇初開的年紀,情不自禁一往情深。

  當右相提出與蘇家結親時,爹爹明知不妥,卻拗不過她一再絕食哭鬧,便答應了此事,不曾想,她等來的不是慕家迎娶的花轎,而是蘇家的滅門之災。

  右相利用結親的便利,收集到蘇家與成王勾結蓄意謀反的證據,事情敗漏後,成王被貶至晉州永不得回朝,而蘇家滿門抄斬。

  當時明月在 第五十一章:雲母屏風燭影深

  她被慕琛拼死救出後,覺得愧對家人,寧願流落風塵,也不肯承慕家的恩,慕琛前來規勸她,她便敬了慕琛三杯酒,不曾想當夜慕琛回府後喝醉了酒,打翻了屋內燃著的燭台,葬身火海。

  “瓔珞,多想想哥哥的好,讓他在地下少些愧疚吧?”

  錦月酒量很淺,平時幾乎滴酒不沾,看她站不穩,青鸞便上前扶她離開。

  瓔珞抬頭便是頂著一雙哭腫的雙眸,熏了香的房間裡只留她一個人,她抓起桌上的酒壺,仰頭往嘴裡倒,喉嚨來不及全部咽下,順著嘴角淌濕了脖頸,淌濕了衣襟。

  咔嚓一聲,酒壺摔的粉碎,而她人早已泣不成聲,她清晰的記得那夜,正如現在這般月黯星繁,那個清俊的男子溫柔的好言相勸,可她滿心的仇恨無處宣洩,一個字也未聽進去。

  她若早知那一夜是最後一面,絕不會如此歇斯底里的詛咒,以至於她給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來,今日我敬你三杯酒,喝完這三杯酒你我恩怨情仇一筆勾銷,此生永不再見,第一杯我敬你終有一日,身敗名裂,第二杯我敬你,有生之年,不得所愛,第三杯我敬你,生不假年,不得善終。

  屋外人聲嘈雜,寬大的披風幾乎將錦月完全包裹住,青鸞扶她悄無聲息的從溫香軟玉後門出去。

  溫香軟玉的閣樓頂層,傅風致環胸站在護欄上,那裹披風的人雖看不到是誰,可攙扶她的丫頭他卻認的。

  薄如蟬翼的嘴角扯了扯,似諷似笑,他越發看不清這女子了,心儀的人爽約可以淡然處之,面對當今聖上寵辱不驚,夜深人靜之後,又來這良家女子寧死不肯涉足的煙火之地聽曲買醉,她究竟還有多少面,是他不知道的。

  夙夜蒙霜,三更已過,在琉璃燈中滋滋啵啵燃著的白燭,泣出幾行淚痕,順著燭身流下來,走出一道突起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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