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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

  她再也沒跟語文老師描述過病情。

  燈紅酒綠,人人盡歡。她經常往kTV之類的場所跑,唯一一次在外面喝醉,撞見了語文老師。

  老師送她回家的時候,車停在樓下,他鎖了車門,說:“女孩子要自愛。”

  “哦。”

  “小束,你是在談戀愛嗎?”

  “沒有,只是玩玩。”

  “你酗酒?”

  “嗯?”

  “上次你媽媽投訴到你班主任薛老師那裡去了,薛老師讓我們多留意你。”

  “……”

  “參賽作品寫得怎樣了?”

  “還沒寫。”

  “周末培優班為什麼沒有去上課?還衝任課老師發脾氣了?”

  “他先不尊重我的。老師,沒人有資格說我卑微。下次遇見那位老師我還是會發脾氣。”

  語文老師不說話了,只是看著她,還是睿智的雙眼,那一刻卻裝滿了失望。是一種昭示著即將要拋棄她的眼神。

  她躲開了老師的目光,只覺得溫暖從指間快速流逝,再也抓不住了。痛到抑制不住地顫抖。

  學校里最偏袒她的一個人,最終還是對她失望了。

  ……

  戴著耳麥,坐在機房裡聽高考英語聽力。

  電腦屏幕倒映出她戴著黑色口罩的面孔,遮了大半張臉,只露出眼睛,空洞,無神。

  臨近六月高考,她整夜整夜沒睡過覺,在房間裡的各個角落輪流蜷縮,困在狹小的黑暗空間裡。

  深夜打開窗戶,坐在窗台上,兩腿懸空,表情呆滯,凝固在夜色里,一放手就會掉下去。

  樓下有人大喊,房門很快被人撬開,她被人生拉硬拽地從窗台上搬了下來。

  鐵鎖鏈,沒關上的房門,早已封閉的心門。

  她們又一次把她鎖在房間裡,鐵鏈把她拴在床上,活動範圍不超過一米。直到高考那天才讓她去學校參加考試。

  六月天,長袖衛衣長褲子,口罩帽子。她行走在眾多考生中,只剩下一架空軀殼。

  行屍走肉,應是如此。

  ……

  影片的最後,亨利坐在空蕩蕩的教室里念著愛倫坡的《厄舍府的坍塌》。

  他最終也沒能救贖誰,包括他自己。

  饒束雙手環膝,聽著片尾曲,她把下巴擱在膝蓋上,淚水把睡褲打濕了一大片。

  看完一整部電影,還是毫無睡意。

  她抱著毛毯回臥室,經過客廳,看一眼夜空,停一下腳步。

  高空誘惑她,黑暗誘惑她。

  魔鬼在夜空中朝她招手,說,活著是沒意義的,只有無盡的痛苦。快來吧,快點解脫吧,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去,你還剩下些什麼?兩手空空,滿身傷痕,這樣的你還能活下去嗎?

  饒束停在客廳里,她想起生命中那些與生缺失的、失去後無法復得的、將來註定擁有不了的、以及永遠無法被饒恕的罪孽,她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

  她再也想像不出溫暖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無形的藤蔓纏緊她的心臟,無牙的毒蛇勒緊她的脖頸。

  窒息前一刻,意識飄渺,她滿腦子都只剩下小時候的弟弟,想起他柔軟的頭髮,想起他拿走紅蘋果留下青蘋果,想起他落水時的哭聲,想起他站在她的鏡頭前燦爛大笑的模樣,想起他一遍又一遍地抱怨著你好懶啊好懶啊好懶啊……

  然後伸手一推,慘烈撞擊,如夢幻泡影,什麼都沒了。

  他漸漸變成大人們的好孩子,他漸漸地將她看作怪物。他再也不能被她帶走,他們之間只剩下代溝。

  愛得太用力,反彈可致死。

  饒束無數次想穿梭到未來,去問問那個已經長大成人的弟弟,為什麼?到底為什麼?為什麼要殺死我的弟弟?

  能不能,把我的弟弟還給我……

  我什麼都不要了,什麼都可以原諒,我只想找回我的弟弟。

  2

  陽光照射在臉上,灑在眼皮上,卻沒能在第一時間將饒束刺激醒。

  她蜷縮在地板上,閉著眼,毫無反應。

  沒有酒瓶,沒有服安眠藥,沒有疲憊至極,這一次,她純粹地陷入了無意識狀態,什麼都感受不到,包括她一向最敏感的陽光刺激。

  太陽光線一點點緩慢地移動,透過客廳的玻璃門,鋪滿了她整個身子。

  暖洋洋的,多好啊。只是胸腔里的什麼東西,卻早已冰冷得無法被捂熱。

  將近中午時分,饒束輾轉醒來。

  睜開眼,光線直直照入她黑白分明的瞳孔,她沒閉眼,也沒眨眼,呆呆地與陽光對視。

  用了很長時間,她才讓自己從地板上站起身,眩暈不由分說地襲來,她腳跟發軟,跌進前面的沙發里。

  一整個下午,饒束都坐在沙發上發呆,塞著耳機,把音量調到最大,勉強拉回一點知覺。

  吃不下東西,不想起身去洗澡,不想洗臉,水都不想喝,更不想出門。

  這種“不想”是無法控制的,病理機制在她的體內運行著。

  她喪去了所有動力,連最基本的生活程序都維持不下去。

  一個星期過去,她不再完成任何學校作業;

  兩個星期過去,她不再翻開過任何一本課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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