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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任不由自主的流下淚來,他啜泣幾聲,忽地轉醒,才發現自己身上暖融融的,似乎有一隻蒲扇似的大手在輕輕拍打他的背。他竟然被師父抱在懷裡。

  年幼的周任心裡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師父這次出門是不是特意為自己找藥去的?

  “醒了?”溫北呈的聲音從頭上方傳來。

  周任點了點頭。

  “我走這幾天,你有沒有好好做功課,好好讀書?”

  按照平時,周任一定會腆著臉點頭,更何況是現在這種情況,他師父根本沒法檢查“作業”。可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他竟搖頭了。

  “唉,”溫北呈嘆了口氣。過了許久,他才繼續開口,聲音沒有什麼太大的波動,也沒有氣急敗壞,只是好像有些失望,“任兒,師父告訴你,你身體不好,這不過是你前行路上的一塊石頭,它不是壓在你肩上的山,你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像那些潛水者足腕上的重物,一旦卸下,他們會立刻浮出深海海面,你明白麼?”

  周任聽著他師父的話,像一個刀片一樣,在他身上不深不淺的劃了一道又細又小的口子,又痛又癢。可是他一動也沒動,也沒有應聲。

  溫北呈話說到了位,覺得“師父領進門”,廢話不必多說。他把圈孩子的胳膊緊了緊,又拍拍小傢伙的頭,“你還是有些發燒,睡吧,明天早上不用練功了,可以晚些起。”

  可能是藥物的緣故,周任把頭抵在師父胸膛上,一會兒就又進入了夢鄉。

  出奇的是,周任第二天竟然沒有賴床。

  後來人人都說復甦神藥不但能治病根,還有改變人個性的功效。幾碗復甦下肚,徹底把小混世魔王的壞毛病沖刷的一乾二淨。

  他不曾懈怠,師父院中的桃花樹開了又落落了又開循環往復十個來回,他也終於成為了畫坊最利的一把刺。

  從師父那裡學了個□□不離十,周任就逍遙去了,正好那段時間師父總像是有心事似的,實在是管不過來他。他年少氣盛,做事很少計後果,一次次犯錯,終於被師父恨鐵不成鋼的逐出師門。他也沒怎麼難過,只是覺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的師父又抽了什麼風,這個消息根本沒有阻攔住他遊山玩水的步伐。

  直到有人把莫聽給他。

  周任早知道這是他師父的寶貝,從他收到這個禮物之後,就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他飛快趕回畫坊,日夜不休,終於在山門看見了他門中的兄弟,穿著白晃晃的一件褂子,他感覺眼眶被刺得生疼。

  他踉蹌一步,開口半天才發出動靜,那聲音啞的他自己都聽不清了,也忘記了自己早已被逐出師門,“師兄,師父呢?”

  那師兄走路心不在焉,聽到他說話才留意到他。他抬起頭,眼角發紅,眼底布滿血絲,“師父……師父沒了。”

  周任好像被一道雷擊在那裡,一時間連先邁哪條腿都忘了。

  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輕功還不夠快,可是能教習他的人已然迷失在奈何之間。

  他喉結動了動,突然想起那個夜裡,師父風塵僕僕的趕回來,催著他喝藥。可他擁抱自己的那些溫暖,卻在冷風之中一瞬間散盡了,沒有給他半點準備。

  他幾乎從來沒有感受到過親人的呵護,所以溫北呈是他的嚴父,可每當他生病時,他看到他師父,就聯想起了他的母親。溫北呈是在危險之中以身護他長大的人。可是他也像一個已然昏迷不醒許多年的親人一樣,存在感頗低,提起來也不痛不癢的,可是一旦失去了,卻讓人覺得心裡最軟的地方一下子被挖空了一大塊,再也填不平了。

  周任轉身便走。

  “誒!等一下!”師兄在背後叫道:“你就這麼走了?!師父到去世嘴裡都還念叨著你的名字,他說到底沒有兒子,好好的一個孩子,讓他教育毀了……你還記恨他把你逐出去嗎?你連個頭都不給他磕嗎?他養你長大,養個貓狗尚且有感情……”師兄說不下去了,他突然蹲在地上,哽咽起來。

  聽完,周任像怕被什麼東西追上一樣,一步落上高出的樹枝,幾個起落間背影就消失在師兄眼裡。他的速度夠快,眼淚被灑在身後……

  “所以,你最後也沒去看你師父?” 雁回池塞了一口土豆在嘴裡,土豆切的很不走心。塊巨大,把小姑娘的一個腮幫子都撐了起來。

  此時他們二人剛從溫北呈的墓回來,正坐在一個酒樓二樓靠窗的位置,大快朵頤。

  周謹行看見了眼前人這副傻樣,伸出手指想戳戳她的臉,不料雁回池早有防備,一筷子打到了他伸來的手上,打的他“誒呦”一聲。周賤人一擊未中,只好無奈揉手,回答了剛才的問題,“沒有。怎麼樣,我是不是一個沒心沒肺的混蛋,一條白眼狼?小心我以後也把你吃干抹淨了哦嘿嘿嘿。”此人說話的時候眉飛色舞,極其欠揍,也不知道有什麼值得顯擺的。

  雁回池此時已經把嘴裡的東西用溫水沖了下去,她想了一會兒,突然開口道:“不是。”

  周謹行本以為雁回池會惱羞成怒,他好繼續調笑下去,沒想到她如此一本正經,反而讓自己有些笑不出了。

  雁回池接著剛才沒說完的話說下去,“你是覺得那個時候沒臉見你師父,怕他失望,如今倒可以了,‘衣錦還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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