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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氏見了外孫也顧不得禮儀了,她把兩個孩子摟到面前,看了又看,心裡刀絞似的疼。兩個孩子比上次來時顯然瘦了不少,謝氏想要抱一抱長壽,誰知哥哥平安卻緊緊拉著弟弟的手不放,一雙眸子裡滿是倔強和驚恐,長壽躲在哥哥身後,拼命搖頭,貝齒死死咬住下唇,眼睛裡的淚珠仿佛隨時要落下。謝氏心疼不已,問了婆婆,“他們這是怎麼了?”

  老太太深深嘆了口氣,眼裡也有淚霧泛起,“諍哥兒說,他們離城時情勢並不好,關外強敵環飼,關內又逢百年一遇的大旱,流民作亂。他們被衝散過一回,長壽……讓人販子拐了,最後是讓他哥哥偷偷從山坳里背出來的……平安背著弟弟走了十多里地才走到附近的鎮子,諍哥兒找到他們時,平安的鞋子都爛了,兩隻腳上全是血泡,站都站不直了,可他就是死死背著弟弟不放,諍哥兒怎麼勸都沒用……”

  謝氏捂著嘴不住流淚,她的外孫到底吃了多少苦,才會用這雙充滿防備和敵意的眼睛看著周圍的一切。宜珈也覺得心酸不已,她蹲□子,摸了摸平安和長壽,哽咽著笑道,“平安和長壽到家了,再也不用怕了,有六姨和外祖母在,誰也不能把你們分開……”

  長壽依然躲在哥哥身後,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宜珈,宜珈看著他那雙明亮卻膽怯的眸子,心裡酸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將兩個孩子抱入懷裡。

  平安到底年長些,雖然一手仍護著弟弟,或許是血脈天性,他不再抗拒著親人的接近,宜珈將他摟在懷裡抱著,他嗅著宜珈身上淡淡的香味,那和母親如出一轍的淡雅香氣,讓平安放鬆下來,他貪婪地嗅著,不由伸出手反抱住宜珈。

  長壽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面前熟悉的身影,他張了張嘴,輕輕喊了一聲,“六姨……”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卻讓聽者淚如雨下,宜珈將長壽一同抱入懷中,哽咽道,“六姨在,六姨在這兒……”

  長壽怯懦地朝宜珈伸出小手,宜珈不明所以的看著他,長壽嚅了嚅嘴,張開了小拳頭,露出半截琉璃彎管,琉璃表面由於汗漬的侵蝕,已不那麼晶瑩剔透,卻隱隱還能看出原先艷麗的紅色。宜珈心頭一震,看向長壽,“這是……”

  長壽委屈地癟了癟嘴,哭道,“六姨……那些壞人搶走了九連環……長壽,長壽沒用……”

  宜珈握住了長壽的小拳頭,努力把淚水吞回去,笑著安慰道,“長壽不哭,長壽最勇敢不過了,九連環沒了,六姨再給你打一副,一準兒和那個一模一樣,好不好?”

  長壽邊哭邊抽鼻子,平安從懷裡掏出一塊看不出顏色的帕子給弟弟擦淚,宜珈想給他換塊乾淨些的,誰知平安執拗的拽著帕子不放手,悶悶的說道,“這是娘親手繡的……”

  老太太難受得別過頭去,謝氏早已哭得淚流滿面,在場的丫鬟婆子無一不紅了眼眶,宜珈鬆了手,牢牢牽著兩個孩子許諾道,“你們母親定會沒事的,你們會平平安安的一家團聚。”

  平安和長壽重重地點頭,謝氏上前摟過外孫,擦乾了眼淚說道,“平安和長壽該餓了吧?走,跟外祖母梳洗一番,好好吃一頓去。”

  孟聞諍回府後,不出意外的被罰去跪祠堂了,崔丹庭也被謝氏圈在房裡閉門思過,輕易不得外出。大約宜珈和宜瓊姐妹倆天性相似,平安和長壽更喜歡粘糊著六姨,好不容易等兩個外甥午歇睡著了,宜珈才敢貓著腰去找六哥。

  同是祠堂專業戶的宜珈非常順利的溜進祠堂,見孟聞諍直挺挺的跪在一眾牌位前,宜珈覺得挺解氣的,叫你沒責任沒擔當,丟下一大家子老弱婦孺出去瞎轉,跪祠堂,便宜你了!不過看在親兄妹的份上,聞諍又跪了整整一宿,宜珈嘆了口氣鄙視一下自己,從懷裡掏出個熱乎的燒餅遞到聞諍面前。吃飽了她才好開罵,萬一罵道一半聞諍就暈了,那她多憋屈?!

  聞諍閉著眼反省己身,宜珈的步子不算輕,他一早就發現了,他睜開眼,卻見一隻大燒餅橫亘在眼前,委實有些哭笑不得。聞諍將燒餅推回給宜珈,搖頭拒絕,“謝謝,但不必了。”

  宜珈的火焰值簡直要爆棚了,她衝著聞諍責問道,“當初走得如此瀟灑,這會兒你來反省什麼?!丟下母親和我,拋下整個家族遠走邊關,你不是要建功立業做千古英雄麼,現在還回來做什麼?!”

  聞諍靜靜聽著妹妹的指責,昨夜祖父告訴他,在他走後,嫡兄出事,父親了無音信,外家又連遭大難,妹妹一人挑起重擔,既要照顧母親,又要管理庶務,還要瞞著母親外祖家的禍事,一心幾用焦頭爛額。不用宜珈親口訴說,聞諍也知道她有多委屈,多辛苦。他是後悔的,他不知短短時日內家裡竟頻遭大劫,他也不知自己任性的出走竟再次加重親人雙肩上的重擔,他痛恨自己的任意妄為,聞諍深吸一口氣,靜靜聽宜珈說完,抬起雙眸,無比認真的向宜珈致歉,“我錯了!我為我的任性和無知向母親道歉,向妹妹道歉。”

  聞諍如此乾脆的開口道歉,宜珈反而不知如何作答,聞諍正視宜珈,“我孟聞諍在列祖列宗前發誓,從今往後,定當以孟家為己任,心繫父母姊妹,再不敢肆意妄為,若違此誓,叫我骨肉相離,此生不入孟家門。”

  宜珈坐到聞諍一旁的團墊上,像只受了傷的小貓,縮成一團,雙手環膝,下巴頂著膝蓋,喃喃地講道,“爹不在,四哥不在,你們都不在,娘也病了……我其實也挺怕的,我沒管過家,我怕做不好讓人嗤笑,也怕這個家在我手裡壞了……三嬸天天盯著帳上的錢,我得看著……七妹有自己的心思,我怕她乘亂下黑手,時時防著……外祖父外祖母也走了,我怎麼也找不著他們……”

  聞諍聽了心頭微怔,眼角有些酸澀,宜珈的話化成一句句譴責,重重鞭笞在他心頭,他讓他的妹妹,一個弱女子,替他承擔了本應有他擔起的重擔與責任。喉頭滾動,聞諍將宜珈摟在懷中,厚重的嗓音從上方傳來,“以後一切都有我在……”

  宜珈靠在聞諍懷裡,兄妹倆相偎在一塊兒,陰晦的祠堂里難得有了片刻溫情脈脈。

  聞諍對宜珈充滿了愧疚感,補償方案在腦海里不停閃過,忽然間他想起了袁叢驍的話,若他能活下來,便將親赴京城求娶宜珈……他和袁叢驍相識多年,深知他不是拿婚姻大事開玩笑之人,那麼,大概、可能、十有他妹子會被袁叢驍纏上……聞諍頓時化身護妹忠犬,正重的向宜珈問道:“珈兒,你覺得袁叢驍這人,如何?”

  宜珈被聞諍的話說蒙了,這思維跳躍的也太快了些……可看聞諍的表情並不向隨口一說,他直直看著妹妹,眼睛也不眨一下,宜珈愣了半天,乾巴巴的評價了一句:“他送的雕……不太好使……”

  84錯相知

  皇帝這個工種危險係數大,勞動指數強,生命軌跡重複率還驚人的高!作為一個點背的皇帝,他的人生大約是“登基——嗝屁”的兩部曲,而運氣稍加的同志還能在中老年經歷一番跌宕起伏的奪嫡大戲,當然,像末代皇帝溥儀這樣奇葩的經歷五千年也就出了這麼一個,令無數先烈前輩“扼腕嘆息”,難以望其項背。大乾聖上人品還算不錯,做了幾十年皇帝,終於趕上了兒子羽翼漸豐、單挑老爹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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