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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兩口點點頭,拿著勺子一口一口喝湯,不一會兒,一碗豆腐腦便見了底。

  謝老夫人笑著指了指空碗,對丈夫說道,“這到比家裡那些勞什子的金湯玉飯好吃的多。”

  謝老爺子擦了擦嘴,點頭回道,“可不是!行了,咱也該走了,路還長著呢。”

  “店家,錢在桌上,替我在你爺爺墳上上柱香,我們走了!”張三聽到聲音,走回前店,只見桌上竟立著一枚銀錠,掂掂分量,足有一兩重,抵了一百碗的豆腐腦還不止,張三有些結巴,小本經營,他沒錢找啊!

  “客,客人……我,我沒零錢啊……”張三趕忙探出身去,朝店外看去,可眼前街上空無一人,哪還有老兩口的影子。張三揉了揉眼睛,再仔細一看,沒錯,銀子還是銀子,難道爺爺顯靈,天上掉餡餅了?

  謝老爺子夫妻倆背著個小布包,不帶一人,輕裝出了京城,城門在“吱呀”聲中緩緩大開,老爺子拉著老夫人的手,兩人一步一步走出城門。

  老夫人回過頭,深深看了一眼待了數十年的京城,將那磚牆青瓦、巍峨城樓一一映入心底,老爺子緊了緊握著她的手,眼裡不乏憂慮,老夫人笑了笑,指著城樓說道,“四十年前你帶著我就是打這扇門進的城,今個兒這扇門又見證了我們出城,可算是有始有終了。”

  老爺子笑著拉住老夫人的手,兩人相視而笑,一同往著遠處走去。四十年前,青春年華,夫妻同心;四十年後,歲月靜好,白首不離。

  約莫半個時辰後,街上漸漸有了些人影,張三賺了筆大生意,逢人便露出笑臉,心情大好。這會兒他正舀著豆腐腦呢,街上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張三好奇的探出腦袋向外張望,一大早的哪家姑娘又私奔了,如今府里家丁尋人來了?

  不遠處幾匹駿馬奔馳而來,為首的是一位穿寶藍色直裰的貴族少爺,他神色慌張,急急勒住了馬匹,翻身下馬朝著街上唯一開門的張記走來。

  “打擾了店家,請問你見過我家老爺太太麼?一對約莫七十許的老夫妻,老爺子這般高,人挺精神,老太太微胖,人很和藹。”謝尚翊朝張三比劃了一陣,緊張的看向店家。

  張三一下就想到早上的財神爺,忙不迭的點頭,並指明了方向,謝尚翊拱手相謝,翻上馬,朝城外飛馳而去。

  張三疑惑的摸了摸下巴,朝周圍人問道,“這是哪家的公子,這般客氣?”

  店裡一客人瞅了一眼,喝著豆腐腦含糊的說道,“這不是前幾天被聖上削成三等伯的平鎏侯府小公子麼?”老百姓喊了幾十年平鎏侯,那些子書級官位他們懶得搭理,按著習慣繼續管謝家叫平鎏侯。

  張三嘴巴都合不攏了,沒聽錯的話那小公子打聽的人是他家老爺和太太,那不就是——平鎏侯夫婦麼?侯爺和夫人吃了他做的豆腐腦?!娘類,我是不是燒糊塗了……

  縱是謝尚翊策馬狂追,可謝老爺子行伍出身,過的橋比孫子走的路還多,反追蹤技術那是槓槓的,謝尚翊追了一整天都沒找到祖父祖母,一臉氣餒的回了伯爵府。府里的那些密探他指使不動,平素交好的那些公子少爺自從平鎏侯府落了難,不落井下石就是厚道了,雪中送炭簡直就是白日做夢。謝尚翊此刻才覺得自己往日裡錯的有多離譜,剝去了侯府世孫的身份,沒了權勢的護航,他什麼都不是!

  謝尚翊心裡千般痛苦,萬般焦心,祖父和祖母信上說是故地重遊,可那故地卻是西北邊關戰亂之地,七十歲的老人,且不說刀劍無眼的戰場,就是這一路長途跋涉的勞苦隨時都能要了兩老的性命!明眼人都清楚,這是拿自己的命為謝家換忠臣之名!

  垂垂老矣的祖父母仍在為謝家付出一切,而他一個男子漢卻龜縮府中無能為力,這種一無是處的感受凌遲著謝尚翊的心,祖父母生死不明,爹娘流放千里,妹妹孤若無依,他必須打起精神,鼓起勇氣,撐起這個搖搖欲墜的家!

  “少爺,少爺……”謝尚翊剛回伯爵府,一名小廝便急急跑了出來,他上氣不接下氣的喘道,“長信伯派了人來……說,說要推遲大小姐的婚事,冰人正在堂里候著呢。”

  謝尚翊一個咀咧,險些站不穩,他牢牢扶著一旁的門柱站直了身子,死死盯著那小廝問道,“你說什麼?!”

  那小廝抖著嗓子又說了一遍,謝尚翊只覺天旋地轉,他咬緊牙關,條理清晰,一條一條吩咐道,“去,讓那冰人候著,說我一會兒就到。吩咐人去長信伯家打聽清楚,別是傳錯了消息。再使人去孟家請姑母前來,務必要請姑母親自前來!快去!”

  小廝連連答應,弓著身子剛要往外頭走,謝尚翊又喊住他,“這事兒,大小姐知道了麼?”

  小廝眼神躲閃,支支吾吾的回道,“大小姐親自接待的冰人……”

  謝尚翊最後一絲希望也落了空,他無力的揮揮手,讓小廝退下,轉身便往同璧屋裡走去。他輕輕敲了敲門,卻無人應聲,尚翊推開屋門,往裡頭走去,卻見妹妹斜靠在美人榻上,眼神木然,臉上淚痕斑駁。

  “同璧。”謝尚翊放輕了聲音喊她,謝同壁愣愣地抬起眼看著哥哥,眼裡倒影著謝尚翊的身影,仿佛這是她最後的希望。

  謝尚翊心頭一酸,他的妹妹自小千疼萬寵的長大,何嘗受過此等委屈,他吸了吸鼻子,把同璧摟到懷裡,安慰道,“同璧不怕,有哥哥在,誰也欺負不得你去。”

  謝同壁靠在哥哥懷中淚水一行一行滑落,她哽咽著問道,“哥,我們做錯了什麼,上天要這樣懲罰我們?哥……”

  謝尚翊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只得摟緊了妹妹,咬牙發誓,“若真有報應真有懲罰,我謝尚翊一人擔了就是,誰也害不得我妹妹!”

  宜珈接到謝家的求救信,心裡驀地一涼,世事無常,世態炎涼,這句話她在短短几月內竟經歷了數次!她折好信,略整衣冠,便往謝氏院子走去,路上眼淚不聽使喚的滴落下來。外祖母的笑容她還記憶深刻,她明明說過,會和外公一道兒看她長大成人,兒孫滿堂,一轉眼卻背上行囊獨自離去。宜珈心裡知道,戰死沙場、馬革裹屍是謝湛這輩子最大的心愿,她也知道,一個為國為民而死的祖輩的分量和名望對於謝湛的子孫來說,遠遠高於一個破敗伯爵府安享天年的伯爵。謝家倒了,謝湛便用鮮血和性命重新把這個家個扶起來,他要給子孫後代一個榮耀驕傲的身份!知道這一切才更令宜珈悲痛,她不願自己未來的幸福建立在祖父母的犧牲之上!

  謝氏靜靜的聽完了一切,冷靜的吩咐下人為她換上衣衫,帶上宜珈和一眾丫鬟浩浩湯湯往謝家前去。一路上,謝氏沉默寡言,宜珈緊緊握著母親的手,謝氏身子仍未大好,宜珈心裡既牽掛著祖父母,又擔心謝氏的身體,兩番交割萬分難受。

  伯爵府正堂里,冰人劉婆子正和謝尚翊唇槍舌劍,謝尚翊不過一個溫潤書生,很快便不敵臉皮賽過城牆的劉婆子,氣得尚翊臉色發白,話都說不出來。

  “哎呦,我說謝家小公子吶,這婚姻大事,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沒娶親的公子哥跟著瞎摻乎什麼勁?!”

  劉婆子朝尚翊揮著帕子,嘲笑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謝家父母流放伊犁,這會兒不知在哪條路上走著呢,恰巧老爺子夫婦也不在,如今謝家一盤散沙,又有長信伯在背後支持,劉婆子膽子大了去了。

  謝尚翊氣得發抖,罵道,“無知婦人,你難道不知長兄如父麼?”

  劉婆子斜眼膩了他一眼,嗤笑道,“婆子我是沒讀過什麼書,但也知道這話說的是沒了爹媽的孩子,莫不是謝公子在咒自家老子娘?哎呦喂,難怪謝家現在沒人咯,當年平鎏侯府多大的名頭哦,說出去誰不敬三分,如今,嘖嘖嘖……”劉婆子配合的上上下下掃了謝尚翊幾眼,一臉鄙夷的神情只有好不是睜眼瞎誰都一目了然。

  “誰說謝家沒人了?!”沉重的女聲從劉婆子身後傳來,劉婆子轉過身,笑容還來不及撤去,只見門口離著位錦衣貴婦,那貴婦不怒而自威,一個眼神斜來竟叫劉婆子不自主地抖了抖。

  劉婆子眼前閃過長信伯的重金酬謝,又想到謝家早已無人,她挺了挺胸,質問道,“爾等何人?這是長信伯鄭家和三等伯謝家的家事,無關人等速速退去。”

  謝氏冷哼了一聲,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根本不去搭理劉婆子,劉婆子惱羞成怒,挽起袖子就要上前理論,還未走到謝氏跟前,便叫耿媽媽一胳膊推了出去,一個不留神栽倒在地上。

  耿媽媽俯視地上的劉婆子,正聲說道,“我們太太乃平鎏侯謝湛嫡出長女、孟子六十一代孫嫡妻、鎮西將軍符紀霖岳母、新科探花郎生母、謝家小姐嫡親姑母是也。如何不能理謝家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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