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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白一頭霧水,謝小姐怎麼無緣無故派了人來,還讓人擋在門外了?杭白尋了個藉口,便跟著喜鵲去了小廚房,一進去便認出屋裡那個急得團團轉的綠衣丫鬟正是謝同壁的貼身丫鬟秀水,秀水是認識杭白的,一見是熟人,立刻迎了上去求道,“杭白姐,我的好姐姐,你可來了……”

  杭白見秀水一臉急色,不禁問道,“這是怎麼了,你怎麼一人來了?怎麼還叫人攔在外頭了?”

  杭白連珠炮似的一串問題襲來,秀水眼圈一紅,嗚地一聲哭了出來,“謝家,謝家出大事了……”

  午後二太太謝氏回了屋子休息,孔氏抱著霖哥兒學前教育背唐詩去了,宜珈帶著紫薇和朱瑾繼續每日功課——查帳,剛翻開帳本,杭白便青著臉回來了。

  宜珈頭也不抬的吩咐道,“杭白你回來的正好,把紫薇對的那一份帳再核一遍,那丫頭毛毛躁躁的。”

  杭白卻揮手將其他丫鬟趕了出去,再向宜珈走去,光線被擋住了,宜珈皺了皺眉,抬起頭來剛想發問,卻見杭白臉色慘白,身後似乎還跟著個面熟的丫頭。

  “這是……”宜珈放下手中的筆,合起帳冊,帶著疑問看向杭白。

  杭白臉色很不好看,她側了側身,秀水整個人露了出來,她朝宜珈哭道,“求小姐救救我們家姑娘,求小姐救救我們家姑娘!”說罷,秀水狠狠給宜珈磕了三個響頭,腦門砸在青磚上發出聲聲脆響。

  平鎏侯府之事很快便在達官貴人間傳了開來,但凡有點見識的都看得出,平鎏侯家的問題絕不是簡單的貪污一事。謝湛是誰?開國功臣,一代封疆大吏,當年打仗的時候那好處絕對沒少撈,人棺材本厚實著呢,用得著為了那麼點小錢踹了自家養了幾十年的兒子不止,還要賠上侯爵官邸外加一家老小的前程?!這絕對是個迷霧彈!

  有門有道的類似孟老太爺的,鼻子一嗅就知道,老親家動作如此之大,典型的棄車保帥,再聯繫一下最近朝里最流行的話題——奪嫡,得了,咱有數了,八成大侄子站錯隊了!老太爺捻著鬍子想了又想,平鎏侯府雖然壯士斷腕割除了毒瘤,可老皇帝的態度尚不明了,孟家素來不摻和這事兒,明面上還得和平鎏侯府暫時劃清界限,暗地裡誰要是想去——那就偷偷的去唄!謝老頭還算是個仗義的,孟老太爺也不想在這時候落井下石,沒得寒了自家人的心,也落下個無情無義的惡名。

  是以,宜珈向祖母請求去平鎏侯府做客一事,明面上被老太太義正言辭的拒絕了,私底下老太太的大丫鬟悄悄給宜珈送來套精緻的丫鬟服,宜珈心下明了,前腳把人送出門,後腳就關門換了衣服,帶著杭白偷偷從後廚房溜出府。府里的後門大開,顯然是有人行了方便,宜珈一直低著頭跟在杭白身後走著,出了府,她這才舒了口氣,上一次私自出府,還是在大姐及笄禮上呢!

  “奴才給姑娘請安了。”沒等宜珈呼吸兩口新鮮空氣,忽然一個中年女聲響起,嚇的宜珈倒吸了口冷氣,一陣咳嗽,差點沒把肺咳出來。

  葛媽媽見自己嚇到了小主子,趕忙斂了玩笑的心思,上前給宜珈拍起背來,“哎呦我的小主子,都是媽媽的錯,來,順順氣,媽媽給你拍拍。”

  宜珈咳的淚花都出來了,一看竟然是多年沒見的奶娘葛媽媽,心下忽的一喜,開口想說話,又是一頓猛咳,丫的再咳她都快成林妹妹了!

  葛媽媽一邊替宜珈順氣,一邊說了自己的來意,原來孟老太太不放心孫女一人外出,尋了在府外當差的葛媽媽護上一護,宜珈點點頭,努力深呼吸,領著眾人往平鎏侯府趕去。

  這時的謝家閉門謝客,偌大的侯府大門緊閉,宜珈帶著幾人從小門進了府里,秀水直將宜珈引到謝同壁的屋子。此刻,謝尚翊也在那屋,正安慰著不停垂淚的妹妹同璧,兩人聽到腳步聲,抬眼便看到了小丫頭裝扮的宜珈。

  謝尚翊有些尷尬,站起來似是想走,躑躅片刻又堅定的坐了下來,同璧伸長了脖子打量宜珈身後,見姑媽謝氏並未一同前來,不禁有些失望,吸了口氣屏住淚水朝宜珈問道,“姑媽怎麼沒來?”

  宜珈吩咐幾人到屋外守著,只留了杭白一人在旁,顧不上多禮,回答說,“母親身體尚未大安,大夫囑咐靜養,不得過於操心,所以……對不起,我瞞了母親。”

  同璧聽後,眼裡滿是失落,她一下跌坐到椅子裡,喃喃的說道,“我還指著姑媽能替爹爹說句話,讓祖父收回成命……完了,一切都完了,嗚嗚,哥,一切都完了……”

  謝尚翊默不作聲,只輕輕摟了妹妹,一下下撫著她的背。

  宜珈覺得有些愧疚,仿佛自己便是那殘忍狠心的儈子手,將同璧的最後一絲希望也扼殺在搖籃里。可謝家舅舅除籍一事已成定局,縱是謝氏真來了,也未必能有任何作用,更何況謝氏目前的狀態實在經不起更多的刺激,宜珈最後決定把這個消息瞞下來,她是自私,她是自利,可她一點都不想看到已有起色的謝氏再一次病倒,所以面對同璧,她只有一句對不起。

  同璧依偎在哥哥懷裡不停抽泣,她不明白為何昨天還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今天卻忽然家破人亡,骨肉分離。

  謝尚翊一夜間似是變了個人,原本那個寬和溫柔的小胖子忽然沉默了起來,他攬著妹妹,嗓音嘶啞的安慰她,“一切都會好的,父親和母親會好好的,我們也要好好的。”

  屋裡幾人均不作聲,只有同璧間歇的抽泣聲響起,忽然,屋門一下子被人推了開來,葛媽媽臉色難堪的向宜珈回稟,“小姐,皇上派人來了府里,你看我們……”

  同璧臉上一下沒了血色,她緊緊拽著尚翊的胳膊,哭道,“大哥,是不是皇上要來抓爹爹了?我們是不是要被抓去大牢里了?”同璧不等尚翊作答,胡言亂語起來,“聽說牢里又髒又臭,到處都是老鼠,我不要去,我不要去!”

  同璧把頭搖得像只撥浪鼓,臉上淚痕斑駁,謝尚翊雙手抓著妹妹穩住她的身子,斷然說道,“不會的,不會的,同璧別怕,有大哥在,同璧不會去牢里的!我們就在這裡,哪也不去。”

  葛媽媽一臉為難的看著謝家兄妹,神色複雜又轉向宜珈,“小姐,讓外人知道我們偷偷來了這兒,怕是不好……”

  宜珈思索片刻,立刻吩咐秀水,“去給我們找幾套府里丫頭的衣服,要快。”

  眾所周知,皇帝派宦官宣旨,府裡頭有品級有誥命的男女均需著朝服並全套大妝聽旨行禮,這便給了宜珈充足的時間換了衣服。

  平鎏侯府中門大開,香爐金鼎具備,謝老爺子夫婦跪在正中,尚翊和同璧分別跪在他們身後,謝宴夫妻因尚未收拾妥當,仍留在府中未走,故此次便一同跪在堂中聽旨。宜珈和杭白幾人遠遠跪在邊角處,堂里跪了百多號人,多了這麼幾個一點也沒引起他人注意。

  只見那宦官擺足了架子,拖長了調子獨起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平鎏侯世子謝宴違法亂紀,貪污行賄,罪大惡極,著廢其世子之位,即日起流放伊犁。平鎏侯謝湛教子不嚴,理當同罰,然念起年事已高,又立有大功,免其大罪,降平鎏侯為三等伯,罰俸三年以示效尤,欽此——”

  那宦官的話一字一句一點不漏的鑽進宜珈的耳朵,一下子眼淚就掉到了地上,謝湛夫妻叩頭謝恩,整座正堂里迴響著隆隆謝恩之聲,宜珈開不了口,張著嘴顫抖著身子磕下頭去。

  那宦官將聖旨交給謝老爺子,謝老夫人偷偷塞去一個荷包,那太監墊了墊分量,笑開了臉,對謝湛說道,“侯爺,呀,瞧雜家這嘴笨的,老伯爺,雜家先去撤了這匾額,您和……”太監朝跪著的謝宴努了努嘴,“再說說話,這要上了路,再見可不容易啊。”

  謝湛朝太監點點頭,“多謝安公公通融。”

  那安公公笑得面上的一條條褶子深如溝壑,他將荷包塞進袖子,一轉身斥責兩個小太監道,“還愣著幹什麼,揭牌子去呀!”

  府里其他丫鬟婆子默默的都回了自己的崗位,宜珈站起身,悄悄走到謝老夫人身後,伸手扶住她,老夫人轉頭一看,竟是自家外孫,剛想說話,想到幾步之遙的安公公,老夫人又閉上了嘴,只拿手覆上宜珈的手背,輕輕拍了拍,宜珈一下子沒繃住,淚水倏倏地掉了下來,砸在老夫人滿是青筋的手背上,滾燙滾燙。

  謝老爺子看著跪在地上滿臉茫然的兒子,嘆了口氣,說道,“事已成定局,你好自為之吧。”能保下謝宴這條命,能護得謝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周全,這個結局已是聖上開恩,謝老爺子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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