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謝氏臉色漠然,心裡一片冰涼,二十年相濡以沫,盡心維護的婚姻換來的就是一句“倒霉”,她想笑,她真笑了出來,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前俯後仰,嚇得二爺後退了一步。

  謝氏擦了擦眼淚,笑著對丈夫說,“我的孩子不入老爺的眼,我這糟臉婆子老爺也看不慣,可老爺又何嘗讓我們信服了呢?”

  她臉上帶笑,話里卻是根根刺針,“宜瓊是傻是痴,養她長大的卻是婆婆,老爺莫不是想說,婆婆也入不得您的眼?宜瓊讓人奪了夫婿,任人欺凌時,您這位父親又在何方?您為她說過一句麼?您替她伸張過正義麼?既然什麼都沒有,你如今又有何資格諷她痴傻?!”

  “聞謹是奉了皇命出行,他回不回來聽得是聖旨,老爺怪罪他也就是怪罪當今聖上了不成?”

  “聞諍是出走了,可他既沒作jian犯科,也沒拋妻棄子,他去了邊關殺敵衛國,漫過天去也沒人能說他個不是!”

  “呵,宜珈當初拜虞憲文為夫子時,老爺不也引以為豪,到處和同僚炫耀過一陣麼?如今倒嫌棄起她不收婦德,我該不該說老爺你,過河拆橋不仁不義呢?”

  謝氏深吸一口氣,忍下淚水,直直看著氣得直哆嗦的丈夫,冷冷說出一句,“二爺若是看不慣,大可不必在我這兒耗著,耿媽媽,關門送客!”

  耿媽媽是謝家的家生子,忠實的站在謝氏身邊,伸出手,示意二爺,“老爺,請。”

  孟二爺抖著手說不出話,鼻子裡哼出一聲,“唯女子與小人不可教也!”

  耿媽媽將老爺送出屋子,關上門,謝氏泄了氣,一下子軟倒在座椅里,捂著臉無聲的掉著淚珠。

  耿媽媽看的鼻頭也酸,開口安慰,“太太您別傷心,咱們,咱們還有少爺和小姐呢。”

  謝氏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心裡一陣憋悶,哽咽著和耿媽媽說道,“要不是為了他們,我何苦受這些子閒氣!”

  她也曾豪氣沖天,將門虎女,她多想說一句,“君既無心,我便休。”可她不能,她不能砸了平鎏侯府的名聲,她不能毀了兒女的前途,珈兒還沒嫁人……她不能有個和離的母親!

  耿媽媽勸道,“太太委屈了,老爺他,他會想通的。”

  謝氏拿起桌上的茶盞猛喝了好幾口,終於平下憤怒,扯起一抹淒涼的笑容,“大不了,相敬如冰罷了。”

  宜珈很快察覺到父母間的暴風群,二爺忽然間變了人,也不去謝氏房裡了,成日間不是在書房裡過夜,便是尋了差使的由頭住在衙門裡,謝氏的心情很是低落,常常說著說著就發了愣,半天都不理人。宜珈偷偷尋了耿媽媽,耿媽媽看了她一眼,也只嘆了口氣,讓她小孩子家家的別摻和,宜珈沒法子,看著謝氏一天比一天消沉,只得長去四嫂屋裡央了孔氏抱著霖哥兒來哄母親開心,謝氏偶爾扯出絲笑容逗弄孫子,氣憤卻依然低沉。

  這股異樣直到這日被一封八百里加急信打破。

  “二太太,二太太,大事不好了!”屋外一個婆子風風火火往內院衝來,老遠就聽到她的大嗓門。

  宜珈見謝氏一皺眉,忙吩咐了杭白去看看出了什麼事。

  杭白去了一會兒,臉色慘白,腿腳發軟的回來,一進屋子就一膝蓋跪在地上,咽了口唾沫,哭道,“二太太,江南舉子暴亂,四少爺,四少爺他……”

  謝氏手裡一緊,掐的宜珈胳膊生疼,宜珈強忍著,急問杭白,“我四哥究竟怎麼了,你快說!”

  杭白顧不上擦眼淚,哭的直打嗝,“報信人說,說四少爺一行欽差被圍攻,如今,如今失了音信了……”

  “咚”,孔氏一下子癱軟在地上,全身都在發抖。

  謝氏張了張嘴,喃喃說了句,“謹哥兒……”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宜珈急得要掉眼淚,一連串話說出口,“來人,快去請大夫,耿媽媽,快扶母親回裡屋躺著,古香織錦,把四嫂摻到此間歇著!快去!”

  屋外鳥語花香,一大片烏雲卻悄悄覆上太陽,映下一片黑影。

  70混沌開

  府里來的大夫是個古稀之年的馮姓老頭,四姑娘夫家的遠房親眷之一,醫術不可謂不高超,不過為人酷愛咬文嚼字,每句話里必帶之乎者也,掉書袋掉的人頭腦發脹。

  這不,人家急上眉梢呢,他還有心情用八股文格式長篇朗誦了一通,聽的宜珈差點想拉開帘子衝上去抓他領子咆哮一頓,顧念到老大夫瘦弱的身板,疏鬆的骨質,宜珈這才耐著性子跟他磨。

  “馮大夫,不知病人患了何疾?”宜珈隔著帘子問,這人不僅自己愛咬文,還強迫人家也要說古文,不然他就不裝聽不懂,氣得人後槽牙都疼。

  馮大夫:“貴府夫人勞苦倦極,疾痛慘怛,通則不痛,不通則痛;榮則不痛,不榮也痛……”

  宜珈:……

  她就聽懂了“貴府夫人”四個字!吐血!

  “您是說,病人鬱結在心?”宜珈大膽猜測,貴婦常見病就這幾種,要麼想多了,要麼吃錯了,鑑於她娘近來悶悶不樂,前一種的可能性基本是100%,加上剛才受了刺激,宜珈覺得不用老大夫,她就能給診出來了!

  馮大夫話還沒說完就被宜珈搶白了,不滿的往帘子里瞥了一眼,悻悻的說道,“誠也,然無風不作眩,無虛不作眩……”

  宜珈:……

  很好,這次就懂“誠也”兩字了!

  宜珈咬著後槽牙,繼續插話,“不知可嚴重否?該如何調理為好?”

  這女娃娃怎麼沒禮貌捏?馮大夫兩次被打斷,心裡有些不舒服,話說,大夫要是您親人躺倒在床上COS植物人,會診脈會看病的那個救星說了半天沒句人話,您急不急?

  對方靜音消聲等著自己說話,馮大夫總算找回一丟丟場子,咳嗽一聲,開始演講“古人云,悲可治怒,以愴惻苦楚之言感之,怒可治思,以污辱欺罔之言觸之,思可治恐,以慮彼志此之言奪之,恐可治喜,以恐懼死亡之言怖之。遂以湯藥輔之,必當藥到病除。”

  宜珈發揮高考時文言文翻譯的本領,腦補如下:悲怒思恐喜,五者按序排列,互相克制。謝氏先傷了心,後又受了驚嚇,總結起來就是要讓謝氏先喜後思,==!坑爹了!

  老馮不為所動,顫顫巍巍挪去桌旁開藥,宜珈看了看謝氏,又問起四嫂的情況。

  這回馮大夫吸取了宜珈愛插話的教訓,簡單利索的說了一句,“無礙,急怒攻心而已。”

  宜珈正高速轉動準備翻譯的腦袋瓜瞬間熄火,算你狠!

  江南地傑人靈,才子輩出,江南貢院歷來是皇帝關注的重點地區。近來邊關異動,國內人心不齊,科舉三年一屆,若能順利選拔出些可造之材,既是於國有利,也是穩定人心之舉。這不,老皇帝把孟聞謹都壓上了,上一科探花乃聖人子孫,仕林中屬清流一派,頗得考生信賴,咱不求有功,但求穩當妥帖。

  可惜天高皇帝遠,孟聞謹就像只被丟入狼窩的小綿羊,出了京城剛到江南不久,大小官員便打著接風的名頭,行受賄之實。酒醉金迷,美人環膝,聞謹從小遵聖人教誨長大,雖知官場晦暗,卻不曉竟糜爛如斯,尚未開考便已黑幕重重。

  他堅守著心裡的那杆標尺,決絕地不願同流合污。欽差大人見他一身傲骨,嘆息之餘卻也未多加責難,只是聞謹的職位一降再將,同是御旨欽賜,卻淪落到場外巡遊之責,連考場都進不去一步!不過是個移動的招牌,安撫人心獲取舉子信任而已。

  每每見到朝氣蓬勃的舉子們眼含欽羨,目帶敬佩的看著自己,聞謹就覺得心裡一陣羞愧,他本該捍衛公平,本該將先祖的遺訓發揚光大,如今卻龜縮一隅,看著滿目瘡痍卻無能為力,他愧對身上這個“孟”字!

  三天的會試很快便結束了,孟聞謹本該隨眾考官一道封卷謄寫,卻生生讓人排擠出來,連卷子都沒能摸到一張,他苦笑著上了西子湖邊的醉仙樓,要了壺烈酒,橫倚在圍欄上,望著那山山水水,執起酒杯一仰而盡,似是要一醉解千愁。

  “這不是……孟大人麼?孟大人您好,晚生楊靖宗,杭州人,仰慕您多時!”這是一個秀氣的書生,頭上包著布巾,一雙眼睛神采飛揚。

  孟聞謹似是有些醉了,他使勁用手指捏了捏眉心,迷迷糊糊的看了楊靖宗一眼,笑了笑,“我不過一無能之輩,有何值得仰慕的,嗬,你信錯人了。”

  楊靖宗不明所以,見偶像神色萎頓,下意識的便脫口而出,“李太白有雲,天生我材必有用,大人何必妄自菲薄?大人以一己之力,不借家族之勢,脫穎而出高中探花,實乃吾輩敬仰之人,何來無能之說?!”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