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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8私奔記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一別經年,再見不知幾何。

  三天歸寧,時光如梭,轉眼便是分離之時,謝氏心裡再不舍,也只得扯了笑容將女兒送出門,老太太索性躺在屋子裡,好過出去哭的昏天黑地一不小心嗝屁了。

  大姑娘省親時帶來兩枚豆丁,回去時帶走一個孟六少。

  孟聞諍年初便成親了,娶的是外祖母謝老夫人的娘家侄女,清河崔氏家的嫡出小姐。崔家百年望族,唐朝鼎盛之時先後曾出了二十三位宰相,即使如今輝煌不在,卻依舊人才輩出。拿出大乾攆圖劃拉一下,不論哪個犄角旮旯都能翻出個姓崔的,從知縣師爺到跑腿的小衙役,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到。崔家就這麼不扎眼、穩紮穩打的歷經多個朝代不倒。

  二太太謝氏的心思和當年的孟老太太重合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嫡長子固然重要,可次子也是心肝上的肉,力所能及的拉一把,不求他大富大貴出人頭地,衣食無憂前途穩當總還是想的。謝老夫人“舉賢不避親”,麻利慡快的把自家侄孫女拿出來顯擺,謝氏一看眼睛就亮了,小姑娘窈窈窕窕,不卑不怯,和宜珈一般高,年齡也只大了兩歲,性子慡利,正合聞諍那直脾氣!謝氏一口一個乖侄女,把人騙去給孟老太太看,老太太歪在床上聚精會神的看,直把人看得頭皮發麻,這才吐出口濁氣,眯了眼睛裝彌勒佛,樂呵呵的左送個鐲子,右送盒絨花,兩相一合計,沒多久崔丹庭就貼上了孟家的標籤。

  父母總盼著孩子平安和順,聞諍從小受謝老侯爺“荼毒”,總想著沙場揚名、封妻蔭子。娶了媳婦,小兩口過得也算和樂,可眼見兄弟們各各都有了差使,嫡兄頗受賞識遠赴江南辦差,而自個兒卻原地踏步,庶吉士出生,靠著祖父蔭庇掛了個閒差,他心裡頭那股不甘日益壯大,直到大姐姐回寧的消息傳來,他靈光乍現,何不隨用這一身武藝隨姐夫保家衛國,親自給丹庭爭個誥命,給兒子爭個爵位回來!

  想到做到,聞諍深知父母必不會答應,他索性一併瞞著,連素來親近的六妹都瞞的和鐵桶似的,只和小妻子交代了打算。丹庭沉默了片刻,確定丈夫的去意已決,柔順的收拾起細軟。聞諍一看傻了眼,這不是自家媳婦慣用的東西麼,“你,你這是做什麼?”聞諍一把按住丹庭的手,不可置信的問她。

  丹庭朝他笑了笑,輕鬆卻又堅定的回答,“丈夫就是天,天在哪兒,我當然就在哪兒。”

  聞諍從來不知道溫婉柔順的世家女子竟能如此決絕,如此堅定。多少個夜晚,他看著熟睡的妻子,偷偷起身想走,不待穿戴完畢,身邊人便已清醒,跟著一道穿衣起身,眼裡波瀾不興,一聲抱怨都沒有。白日他當差,小妻子便天天候著時辰在正院口等著,風雨無阻,竟讓他不敢正視。夫妻本是一體,或許,他們就應不離不棄,白首到老。

  宜瓊走的那一日,天下起了毛毛細雨,細密無聲,打在臉上讓人分不清是淚是雨。

  謝氏緊緊拉著女兒的手,一雙眼膠在宜瓊身上,像要把女兒刻進腦海里。

  宜瓊捂著嘴忍住哭聲,另一隻手握緊了母親的手,平安和長壽見母親和外祖母淚意漣漣,體貼乖巧的站在一旁不吱聲,眼珠子直轉溜,平安一眼掃到宜珈,想起了車裡的九連環。

  “六姨,那九連環,您還有多的麼,再給我幾個行麼?”平安仰著頭看向宜珈,童音裊裊很是可愛。

  宜珈摸了摸他的後腦勺,想了想,那工匠師傅既能做出一個,想來其他的必也有辦法做成。她大方的點點頭,空頭支票使勁開,“行,以後六姨著人給你們送過來,要多少有多少。”

  王匠頭:吐血身亡,有事燒紙。

  長壽也擠過來,抬頭仰望,聲音有些含糊,“六姨,那個好難,長壽解不開……”話音委屈巴巴的,長睫毛眨巴眨巴,看得人心痒痒的。

  宜珈心裡的小人在jian笑,哈!終於也有土著不會的了啊!(為難倆孩子,你丟不丟人!)心裡扭曲,她面目和善,不客氣的揉揉另一個外甥的腦瓜,得意洋洋,“長壽可以帶回去慢慢解,讓娘親一道幫著也行。”多好的親子活動,大姐不用謝。

  謝氏一把掐住宜珈手臂內的嫩肉,把她掐的呲牙咧嘴的,“別欺負你外甥!”

  完了完了,她娘長久以來偏在她那兒的心現在轉移陣地了,宜珈內心哀嚎,揉著胳膊哀怨的看謝氏。

  謝氏不理她,當媽的喜歡孩子,可有了孫子輩,兒子女兒識相的靠邊站,謝氏對著長壽和平安眉目慈祥的令人瞠目結舌!

  眾人一大早起來在正院門口罰站,謝氏和宜瓊有說不盡的話,宜珈和兩個外甥依依不捨,剩下的孔氏、老七跟著作陪,誰也沒發現陣營里的六奶奶崔氏忽然失了蹤影。

  千不舍萬不舍,宜瓊終是帶著孩子上了路,宜瓊頻頻挑起車旁的帘子,遠遠往漸行漸遠的孟府眺望,眼淚倏倏下落,長壽笨拙的朝母親呵氣,替她擦眼淚,“娘不哭,長壽呼呼,娘就不疼了。”

  哥哥平安已略微懂事了,知道母親牽掛外祖家,坐在車裡努力安慰母親,“母親別傷心了,父親還在家等我們呢。”和相處不過三天的外祖家相比,平安還是更記掛從小跟著跑的父親,在他心裡那個偉岸英武的身影。

  宜瓊拿帕子擦乾淚痕,將兩個兒子摟在懷裡,她的眼淚她的不舍只能留在這狹小的車廂里,下了車,她就是鎮西將軍符紀霖身後堅強的後盾,不能軟弱,不能哭泣,不能讓前線奮戰的丈夫再為自己勞心傷神!

  聞諍屋裡的丫鬟第一個發現聞諍和丹庭沒了蹤影,小丫頭跌跌撞撞一路往前跑,一頭撞上了人牆,杭白被護著宜珈,被小丫頭撞了個正著,捂著胸嘶嘶抽氣。宜珈忙喚人扶著杭白回去休息,又命人去請大夫,空出手來,這才盤問起這莽撞的小丫頭。

  “無緣無故你跑什麼,要是真撞著姑娘了,你該當何罪?!”紫薇兇狠狠的朝小丫頭髮問。

  小丫頭心裡頭本就慌著,這會兒又受了清下,“哇”的一聲放開嗓子哭了起來,活像紫薇要吃了她似的。紫薇摸摸鼻子,訕訕的看向宜珈。

  哄孩子她拿手,大棒加蘿蔔,宜珈說道,“你哭什麼,我又未怪罪你,起來回話,說清楚了便好,不然我可只有請耿媽媽來處置了。”

  耿媽媽常年管教丫鬟,有著“鐵面無私耿大娘”的暱稱,落到她手上……小丫頭抖三抖,立馬不結巴了,哭聲也止住了,腳不疼腰不酸,吃嘛嘛香,說嘛嘛溜,“回稟六姑娘,早上六奶奶帶著蘭糙去送大姑奶奶,奴婢一干人都在屋裡頭等著,可等到了晌午也不見奶奶回來,李媽媽帶著奴婢們去蘭糙姐姐屋裡一看,非但姐姐不在,姐姐慣用的些子東西也不見了。奴婢大著膽子往奶奶房裡看去,卻發現了這兩封書信,奴婢不敢隱瞞,這才急著給太太送去,不想,不想竟衝撞了六小姐……”

  小丫頭作勢又要哭,宜珈聽得焦心,一把奪過兩封信,一封寫著“祖父親啟”,另一封寫著“父親親啟”,她一眼認出是六哥的筆記,很好,把她和謝氏娘倆忘得乾乾淨淨!宜珈咬咬牙,附在朱瑾耳旁輕聲交代,祖父的那封信原樣送過去,父親的那封先拿去給謝氏過目!

  “你快去太太那兒把剛才這些話說一遍,我去六嫂屋裡瞧瞧。”宜珈說完,便領著紫薇和幾個小丫頭徑直往崔氏的屋子走去。

  屋裡頭幾個丫僕婦見來了主子,紛紛跪在地上抖抖索索不敢吭聲,宜珈使人在外頭看著,半闔了門,厲聲發問,“哪個是這屋裡管事的婆子,站出來回話。”

  一個中年體面婦人站出來跪下,對著宜珈磕了個頭,回道,“稟姑娘,奴才李婆子,平日裡蒙二奶奶看得起,在這屋裡略有幾分薄面。”

  宜珈不睜眼瞧她,只仔細打量著屋子裡的一群奴婢,嘴上卻問道,“你屋裡丫鬟僕婦原有多少人,今個兒有幾個在府里當差,現如今有誰和六嫂一併,有事出去了?”失蹤這話不能說出口,姑娘家的清譽這會兒比性命還重要。

  李婆子想是也早有準備,回答很精確,“回姑娘,這屋裡共有兩個一等丫鬟,四個二等,八個三等小丫頭,掃撒採買媳婦子共六個,今兒有十四人當差,如今只有大丫鬟芝糙和六奶奶,一道,一道出去了。”李婆子也沿用了宜珈的說法。

  宜珈心裡算了算,又喊上另一個大丫鬟蘭糙一道進了崔氏的屋子。

  “你是六嫂得用的人,你看看,屋裡少了些什麼?仔細著點,若是錯了,便做內賊處置。”這當口,心慈手軟絕對是給自己挖墳,宜珈心裡隱隱覺著崔氏並不是會做這魯莽事的人,那麼就只剩下一個可能——她千里追夫跟著聞諍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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