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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郅王背著瑟瑟出了兩道門,眼看著迎親的馬車已經到了,為首的賀牽風騎著高頭大馬的,當著所有人的面穩穩踩著地一步步走來,讓所有人都見證了他的重生。

  所有人都在笑,只有郅王想哭。

  他白忙活了一場什麼喲。

  到頭來什麼也沒有撈著,還把自己給賠了進去。

  郅王把瑟瑟交給賀牽風的時候,語重心長:“表兄,以後你就多陪陪表嫂。”

  占據了這個女人的時間,她就沒有功夫想起他來了。

  或許,他還能苟延殘喘一些日子?

  賀牽風大喜,完全沒有在意表弟的話,錘了他一拳,樂得合不攏嘴將瑟瑟送上嫁車。

  鑼鼓喧天,爆竹聲聲,全京城都看見了這場婚禮。

  瑟瑟眼前是騎著高頭大馬的青年,她不知想到了什麼,笑眼彎彎。

  *

  婚後第二年,邊境來犯。

  早已恢復了健康的賀牽風領命出征,同時瑟瑟作為隨軍軍醫,帶領著一百位自發集結的民間大夫趕赴邊疆。

  三年時間一晃而過。

  賀牽風回朝,正式接受了陛下的冊封。

  驃騎大將軍。

  從此以後賀牽風這個人就是江山穩固的一根定心針。

  而瑟瑟還留在戰場處理戰後災病。

  屍體多的地方容易發生瘟疫,瑟瑟帶著大夫們在邊境多留了半年時間,將瘟疫隔斷,隔區治療到徹底沒有隱患才離開。

  五年後,大名定為賀復之的寶福年滿十二歲,與賀牽風同往戰場歷練,而瑟瑟帶著小女兒賀曼越行走江湖學習醫毒之術。

  又兩年,郅王大徹大悟,放棄了一切追逐的皇權,想要剃度出家,被皇室抵死攔住,各退一步選擇入道觀做了個居士。

  十年後,帝殂,十八歲的皇十一子登基,求娶瑟瑟十五歲二女兒的賀曼亦。

  賀牽風這一生與瑟瑟從未紅過臉,哪怕上了年紀,也還是一如未成婚前似的聽瑟瑟的話。

  所有人都說,戰場上威風凜凜的大元帥,居然是個懼內的。

  賀牽風倒是得意洋洋,只把懼內當榮耀,說與瑟瑟談笑。

  賀牽風辭世的時候,瑟瑟院子裡的花開了。

  一樹海棠一樹春,可瑟瑟的春天過去了。

  賀復之給父母立的是合墓。

  短短一月間接連失去雙親,賀復之並未過於悲痛。

  他的父母在過去的幾十年裡教會了他什麼是安心,他也知道父母是幸福的,攜手離開或許是他們最後的決定。

  即使他們不在,賀復之也能體會到他們一直以來的愛意。

  這就夠了。

  *

  躺在榻上的人兒蓋著薄薄的一層春被,年不過十五的女孩兒面頰燒得通紅,額上薄汗一層一層,呼吸得急促。

  少女的手猛然攥緊了被角,似乎是在噩夢中極力掙扎了一番,才緩緩睜開了眼。

  一隔兩半的內間,垂在床邊的帷幔上繡著一圈一圈的經文,勾角垂著的流蘇處,也掛了幾個塞了符紙的香包。

  冰冷的房間,毫無人氣。

  少女身體無力,花費了好半天才勉力撐起身子坐起來。

  她光著腳下地。

  許是睡了太久,少女面頰燒得紅,可唇還是發白,她黑髮及腰披散著,一襲白色的中衣早就汗濕了,起身後只走動了幾步,就黏黏糊糊的難受。

  桌上放著茶碗,茶壺裡倒出來的是冰涼的水。

  室內空無一人。

  緊閉著幾乎是鎖著的室外,有幾個丫鬟婆子的說笑聲。

  “不進去守著大姑娘,盡跑出來玩,也不怕夫人說你。”

  “夫人又不是大姑娘的親娘,哪裡會在意她!”一個丫鬟滿不在乎道,“反正大姑娘也看著好不了了,守不守的又有什麼關係!”

  “人家到底是嫡出的姑娘,別太作踐了。”

  “是她自己作踐自己!一言不合就跳湖,沒得讓人忙碌!”

  瑟瑟光著腳一步步走到門邊,抬起手敲了敲門,她久病後乾澀的嗓子說出來的話,就像是來自地獄厲鬼的索命。

  “我再如何,也是東都尋家的大姑娘,你什麼玩意兒也敢編排我?”

  外面哐里哐當響起了聲音。

  半響,一個丫鬟虛弱的聲音傳來。

  “大……大姑娘?”

  瑟瑟一把拉開了門。

  陽光照進來。

  那是新生的光。

  瑟瑟眯著眼,渾身沉浸在暖陽中。

  門外廊下幾個丫鬟婆子都站了起來,囁囁地。

  “大姑娘既然醒了就該告訴小的一聲,哪有隨意嚇人的!”

  那丫鬟起初嚇了一跳,可看見虛弱的瑟瑟後,又抱怨了起來。

  瑟瑟知道,這是她嫡母送過來的丫鬟,說是給她使喚,倒不如說是提防著她,引壞了她。

  “背後議主,以下犯上,目無尊卑,我罰你三十板子,不為過。”

  瑟瑟慢慢揚起了一個笑臉,那是帶著一絲溫柔的。

  或許與過去一樣,可那雙冰冷的眸,與過去是截然相反的。

  丫鬟這才慢吞吞反應過來。

  過去那個隱忍到幾乎是懦弱的大姑娘,變了。

  瑟瑟裹了一條斗篷坐在廊下,她懷中抱著一個手爐,眯著眼看著天空金燦燦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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