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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上吃這烤肉,瞧著像是泄憤一般,牙齒也咬得咯吱作響,肉一下肚,聖上怎的突然心情轉好?

  “愛妃,這天機一事,你認為該如何處置?”

  宰相只思索了片刻,匡宗竟已與鎣娘侃到了這個話茬,臣子不能揣知聖意,鎣娘卻當真是匡宗的肚裡蛔蟲,揣摩迎合的工夫非宰相可比,心思之深、手段之巧,竟讓匡宗不知不覺中就將這燙手山芋丟向了她。

  “天機一事?”適才,宮奴將那捲“被褥”扛入如意宮,交由她處置時,她就從女官處聞聽了風聲,自是明白暴君今夜領兵出宮,做了些什麼。只等暴君順了她的心意、將話茬拋來,她穩穩接住,先是言不由衷地說了一句場面話:“有兩位‘老臣’在,哪輪得到臣妾插嘴、論及此事?”

  “……貴妃娘娘過謙了。”暴君瞪來一眼,馭刺凍著臉,冷著聲,卻也不得不答這麼一句。

  “……娘娘有何高見?臣,願洗耳恭聽。”暴君再瞪一眼,左淳良右眼皮子一跳,沉聲一答,而後腹誹:妖婦陰險刁滑,折斷了伸在宮外的觸手,還想保些殘肢?她若想保全天機觀,自己就絕不能再讓她的人去接掌天機,說什麼也得將靈山之上那塊肥肉叼進左氏一門來。

  正文 第九十四章 瀚幽閣

  此消彼長,天道循環,只要左氏一門再次壯大勢力,拔去如意宮這根眼中釘肉中刺,也是指日可待!

  鎣娘睨了宰相一眼,隱隱猜得他心中所想,她妙目一轉,對著匡宗詢問的眼神,以四兩撥千斤的口吻,答:“聖上心中自有定奪,不過是覺得宰相與將軍所言均有可取之處,一時難以抉擇罷了!”

  “確是如此!”匡宗寵這愛妃,不僅因她聰慧過人,更是因她從不恃寵而驕,與那些受了寵便使起小性子、在帝王面前不依不饒地胡攪蠻纏、小家子氣的妃嬪們不同,鎣娘處處以他的意思為重,揣摩迎合,事事順他的心意,令他極為滿意!

  鎣娘絕不會當著君王的面說:聖上你該如何如何。以匡宗的性子,又豈能容一個婦道人家蹬鼻子上臉?

  “左卿認為皇家道觀不可廢,馭卿則認為道人乃亂國之源。”匡宗對著這個紅顏知己,自是樂意一吐心聲,“他二人雖各執己見,卻各有各的道理,朕聽來,都覺可行。”

  鎣娘想說“折中而行如何”,卻不敢直言,習慣了後宮的爾虞我詐,她的心智歷練得高人一籌,竟以旁敲側擊之法,點撥道:“聖上回回拿不定主意時,定有高人相助!早朝之前,聖上何不去問一問那高人?”

  一語驚醒夢中人!

  匡宗眼神一亮,連連點頭之後,卻又坐著不動,只道:“數年未見那人了……”一言未盡,兀自鎖眉一嘆。

  馭刺冷眼看著,似乎猜到了貴妃口中提及的高人是誰,不由得心頭一沉。

  左淳良則暗自皺眉:這妖婦又在耍什麼花招?她這麼繞來繞去的,豈不耽誤了時辰?難道這就是她來此的目的——拖延一時是一時?!

  延誤君臣決策,拖延這一時半刻的工夫,莫非……

  她想暗中幫什麼人脫身?

  難道天機觀中還有什麼人,是她極為看重的?

  左淳良心中疑竇叢生。

  晗光殿內僵凝的氣氛,持續了片刻,終於被匡宗一語打破:“左卿,朕面前所剩的幾串烤肉,便賞於你,在朕回來之前,你須將它吃盡!”語畢,起身大步而去。

  高公公呼喝著左右,慌忙跟了出去。

  左淳良愣愣地跪在原地,毫無緣由的得了君主賞賜,只覺莫名其妙!

  “宰相大人,”鎣娘親手端了膳匣,挪步而來,將幾串烤肉,置於左淳良面前,笑中隱著幾分玄機,“聖上賞你的,趕緊吃了吧。”

  “娘娘……”這是拿狗糧來餵狗?她這眼神、這笑意,使他明顯感覺受辱,當即反唇相譏:“不勞娘娘紆尊降貴,親自來喂,想那逆賊如今下場,怕是連肉也吃不到一口,娘娘可覺心有戚戚焉?”

  “左大人此番真是下了血本,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如今,大人身邊還留幾個親妹子?”鎣娘抿唇一笑,恍若風輕雲淡,拂袖而起,往殿外行去,只落下一句綿里藏針的話:“大人慢慢吃吧,這肉可香了。”

  “……臣,謝聖上賞賜!”聽那妖婦語帶玄機,左淳良心有疑惑,卻不得不領賞,將手伸向了膳匣。

  馭刺稍一抬眼,就見宰相抓著肉串來嚼,急著將肉吃盡,似乎那樣做,聖上就會儘快回來下旨,解決天機一事。

  只不過……

  烤肉吃盡了,匡宗卻遲遲未返。

  靜候在晗光殿,宰相與將軍,比的是耐心與毅力,只可憐那蠻玄子,跪著跪著,突然兩眼一閉,歪倒在地,襠下一濕,竟是憋尿憋得暈了過去。

  “左大人舉薦之人,命格可不怎麼硬哪,這點場面都經受不起,還能肩挑重擔扛住天機觀?”

  馭刺譏笑一聲,左淳良蹙眉暗嘆,二人心中卻都想到了鞫容,——鞫容若是在此,定不會如此老實地跪著、眼巴巴等著匡宗來下旨。

  普天之下,也只有鞫容敢藐視朝廷威嚴、君臣禮法,恣意囂張、膽大妄為!也只有鞫容一人,在暴君盛怒之下,還能保住自個的腦袋!

  卻不知,匡宗命人將他押回宮後,欲如何處治?

  心有所想,宰相與將軍的目光,便透過大殿一側敞亮著的一扇雕花朱漆的窗格子,眺望宮闕禁苑盡頭,冷僻之處。

  那裡的建築格局,一分為二,右為冷宮,左為閹人宮舍。

  聖上鑾駕,離了晗光殿,正是奔著那個方位去的。

  御前侍衛伴駕,隨鑾駕途經內侍省,直奔冷宮及掖庭之間的幽長甬道,青石巨磚鋪的甬路盡頭,乃皇宮禁地,冷僻之處,坐落著一座瀚幽閣,那裡是禁閉一些特殊而緊要之人的、宮中牢籠所在。

  自匡宗篡位登基之後,一步也未曾踏足過瀚幽閣,今日早朝之前,鑾駕竟落在了此處,天子破例,親臨宮中禁地!

  步下鑾駕,匡宗駐足而望,瀚幽閣那獨特的建築形態,一覽無遺——

  瀚幽閣並非樓閣,而是一座塔樓,牆體堅固,逐層疊高,全封閉式結構,塔尖落有驅邪鎮魔之物,底層塔座有鐵將軍把關,被重重加鎖在此塔的人,在帝王眼中,恐是妖魔般的存在,惟恐其脫逃出去,塔樓上竟連窗洞都未鑿開一個,牆體固若金湯,塔內應是終年不見天日,一片漆黑。

  能夠進塔樓的唯一途徑,竟是底層塔座所設的金剛閘門,厚如磚,堅固異常,刀劍水火皆難攻克,倘若無人從塔樓外觸動閘門機關,令閘門開啟,塔內的人出不去、塔外的人也進不來。

  看守瀚幽閣的兵士,分列塔樓四周圓徑數尺的範圍內,風雨不改,晝夜監守。

  平日裡,只有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太監,來給塔樓里關著的那個人,送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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