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6章 人之將死
順著小路離開，祁桐快速向前走著，偶爾的時候，她會轉頭，向著身後看一看。
小路通往宜春宮的距離，並不算近，這段時間，祁桐吃不好睡不好，再加上身體的關係，還沒等到達宜春宮，就有些體力不支。
停下腳步，祁桐劇烈的喘息著，她轉頭看了看，確定沒人跟上，這才繼續向前走著。
眼前有些模糊，祁桐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什麼時候會到盡頭，或許是下一刻，也或許還能撐一段時間。
又一次停下腳步，祁桐越發感覺到，力氣，正從她的身體內消失，她不甘心，她還想再看一看自己的孩子。
縱然她曾心思狠毒，縱然她曾百般算計，縱然她曾不擇手段，此刻的她，也不過就是個想見孩子最後一面的母親。
她想要的不多，只要遠遠看上一眼就好，她就能放心的去死了。
她很清楚，自己如今的樣子，若是出現在二皇子面前，定然會嚇壞他，自己留給他的印象，已經很不好了，她不希望最後一面，帶給孩子的，仍舊是驚嚇。
腳步越來越慢，路似乎越來越長，祁桐腳步踉蹌，呼吸越發沉重。
「嬤嬤，那個人……那個人是不是祁氏啊？」紫蘇跟金嬤嬤在路上走著，兩人剛從關雎宮外回來，正打算回壽康宮，紫蘇眼尖，瞧見了祁桐。
「好像是，她不是被太后貶去了淨房，怎麼會出現在這兒？瞧著她身上的衣服，是個太監的。」還沒等金嬤嬤開口，紫蘇就確認了祁桐的身份，她疑惑的開口，繼續跟金嬤嬤說著。
「祁氏……就要不行了。」金嬤嬤年長，見過的事情，比紫蘇多，只看了幾眼，她就看出了祁桐的不妥。
「不行了？」向著金嬤嬤看了一眼，見她一臉的篤定，紫蘇重新轉頭，看向祁桐。
「她這是想去哪兒啊？那邊……是宜春宮吧？」畢竟在宮裡生活了幾年，哪一座宮殿在哪個位置上，紫蘇還是清楚的。
「二皇子在宜春宮，祁氏想去看二皇子？」判定出了方向，紫蘇再度開口道，「嬤嬤，咱們是離開，還是？」
遲疑的看向金嬤嬤，紫蘇詢問著她的意思，金嬤嬤想了想，抬腳向著祺昭儀走去。
「嬤嬤！」眼見著金嬤嬤走了，紫蘇連忙喊了一聲，跟在了金嬤嬤身後。
向前走著的祺昭儀，隱約聽到了背後的聲音，她轉過頭來，向著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
「啊！」這一轉頭，嚇壞了紫蘇，紫蘇腿一軟，直接坐在了地上。
許是毒素蔓延的關係，祁桐的脖子，跟半邊臉，都出現了腐爛的跡象，看上去恐怖至極，饒是金嬤嬤見多識廣，也不由得頓住腳步。
「求求你們，幫幫我，讓我看珺兒……珺兒最後一面。」嗓子眼發腥，什麼東西，向外翻滾著，祁桐強咽下去，渴求的目光，看向金嬤嬤跟紫蘇。
此時的她，看人已經模糊不清，她喘息著，身體搖搖欲墜。
「紫蘇，你去宜春宮，將情況跟榮貴妃說一聲，不必將二皇子抱到面前，遠遠的，讓祁氏看一眼就好。」
聽到祁桐的請求，金嬤嬤沒有猶豫太久，便轉頭對著紫蘇吩咐了一聲。
紫蘇顫抖著聲音，應了一聲，這才從地上爬起身來，跌跌撞撞的向著宜春宮跑去。
跑出了幾步，紫蘇停下腳步，擔憂的看向金嬤嬤，見金嬤嬤擺手，她這才放心的轉身，繼續向著宜春宮而去。
金嬤嬤明白，剛才紫蘇轉身，是擔心自己，可祁氏都已經這般，別說傷害自己，想走近自己，都是困難的。
紫蘇的動作，祁桐沒有看到，似乎知道有人幫忙，她跌坐在了地上。
嗓子再度傳來了不適感，祁桐一張嘴，有血夾雜著一些碎塊，被她吐了出來，金嬤嬤看了一眼，皺起了眉。
祁桐吐出來的，除了血之外，還有內臟的碎塊，她確實命不久矣了。
或許是吐出了一些東西的緣故，祁桐看上去，竟然精神了一些，金嬤嬤明白，她這是迴光返照。
「你是……你是宸貴妃身邊的，怎麼還願意幫著我？」不去看地上的東西，祁桐抬頭看向金嬤嬤，語氣虛弱的開口，她認出了金嬤嬤，知道她是蘇卿顏身邊的心腹。
「若是我家娘娘在，她也會願意幫你的。」聽到祁桐問，金嬤嬤語氣淡淡的回應道。
「為什麼？」對於金嬤嬤的話，祁桐有些不解，她看向金嬤嬤，再度開口。
眼前亮了一些，讓她能夠看清金嬤嬤，她也明白，自己是什麼情況。
「縱然過去，你做了許多對不起我們主子的事情，可你就要死了，再者，她也是個母親。」雖然金嬤嬤沒做過母親，可到了這個年歲，對於母性，自有一番見解，她相信，自己的判斷跟想法，都沒有錯。
聽金嬤嬤說完，祁桐沉默片刻，唇邊扯起了一絲笑意，「沒想到，到了最後，能幫我的，竟是她身邊的人。」
「你可知，逃出淨房的時候，我還想著，要不要去關雎宮，殺了她，可想到關雎宮戒備森嚴，我也就放棄了。」
深吸了幾口氣，祁桐緩緩說道，「不管怎麼說，我都要謝謝你，願意幫我，還有，等我死了之後，幫我跟你家主子說一聲，是我對不住她，辜負了她曾經的情誼。」
許是人之將死，祁桐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過去的種種，她的眼中閃過懷念，聲音有些縹緲。
見祁桐如此，金嬤嬤明白，她的時間，不多了。
抬頭向著前方看去，紫蘇還未回來，金嬤嬤嘆了口氣，不再言語。
榮貴妃得知紫蘇來了，心裡有些詫異，她命人將紫蘇帶進來，得知了她來的目的。
沉默片刻後，榮貴妃起身，向著偏殿走去，此時二皇子睡著，安公主坐在他的旁邊，像模像樣的翻著手裡的書。
「母妃？」瞧見榮貴妃，安公主有些詫異，榮貴妃擺了擺手，來到了床邊。
二皇子睡得不安穩，他的眉頭微皺著，不知是夢見了什麼，榮貴妃用毯子將二皇子包起，向著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