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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說到把人送到外頭去,用不著周鴻,顧嫣然自己也能做了。別的不說,如今沔陽那邊還有個莊子,寫意一家子就在那裡替她管莊子,若把人送到那處去,叫寫意替她物色個人家嫁了,又有何難呢?且寫意是個穩重的,人送過去了,便是想翻騰點什麼事,也有寫意看著,她放心得下。

  顧嫣然心裡盤算了一番,便叫人送了封信去沔陽。年前沔陽那邊來送年禮的人過來,還說起附近有田產要賣,恰好也問一問,這田究竟有沒有買到手。正月里天寒地凍的,總要等出了正月十五才好叫人上路,加上寫意物色人家,來來回回的少說也得差不多一個月才能有消息。故而顧嫣然將信寫了,便將此事暫且擱到腦後。實在正月里,她的事情並不少,也沒心思只管記掛著牙白。

  第一個自然是各家拜年。雖說周鴻是侯爺,朝中官員多半只有來給他拜年的,但從前軍中那些同僚們卻不能按此辦理。且周鴻到底年輕,周家一些親友裡頭輩份長的,還得夫妻兩個過去才算禮數周到。

  幾天下來,顧嫣然只覺得腰酸背痛不想動彈,跟元哥兒玩耍都覺得沒有力氣,倒在床上嘆道:“這過年比平日裡還累。”

  周鴻躺在床上,讓元哥兒趴在他胸前,兩臂小心地圍著兒子,隨口笑道:“這才走了幾家而已……”接收到妻子哀怨的眼神,連忙改口,“家家都是那般,端著笑臉說些客氣話,原比平日裡親友家走動更累。”

  “你怎無事?”顧嫣然忍不住伸手擰了他一把,“不但無事,還……”還趁著過年這幾日不必去衙門,夜裡就纏著她……幸而還有些分寸,不然這幾日各家跑來跑去,只怕她骨頭都要散了。

  周鴻陪笑道:“都是在軍中練出來的。天天騎著馬,日常訓練至少也跑一兩個時辰,若是打起仗來就更不必說了,幾天幾夜也別想好生歇一覺……”他有經驗,只要說起軍中的苦,妻子立刻就再不會跟他計較什麼了。

  果然顧嫣然立時將自己的抱怨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只剩一臉心疼:“也不知你那時怎樣熬過來的……”說到這個,就想到西北軍,“如今那邊是誰在駐守呢?”

  周鴻輕輕一嗤:“原該是陸大將軍。只是那時他想回西北,陛下不讓他回去,如今陛下不禁著他,他又不肯走了。說是風濕骨痹之症又犯了,其實……”

  顧嫣然很明白丈夫是什麼意思。皇帝不大露面,宮裡宮外都傳說其實是在圍場傷得不輕。且大年初一,又是由晉王代祭太廟,太子之位的爭奪已然到了關鍵之時,這種時候,陸鎮怎麼捨得走呢?雖說到了西北他手中便能有軍權,可那畢竟離得太遠,到時候萬一皇帝崩了,晉王直接繼了大位,他在西北可就鞭長莫及了。

  “若是有了兵權,他從西北回來也未為不可啊……”顧嫣然覺得不是太明白陸鎮的意思。史書上清君側而得位的,也不在少數。

  周鴻笑了笑:“哪裡有那麼容易。西北那邊有多少許大將軍的舊部,怎會那般容易就被他收伏?若不然,之前他又何必想方設法要逼我入絕境。且如今西北因與羯奴交好之事,另有處置使在,也分了西北軍主帥一些權力去,想要帶兵返京,更是難上加難了。倒不如他在京中設法的好。”

  顧嫣然一凜:“在京中設法?那不就是五城兵馬司,京城兩營?”

  “還有宮中九衛呢。”周鴻接口道,“晉王殿下也在注意此事。京城兵馬眾多,無論誰想掌握都難。”

  顧嫣然微有些惴惴:“那你……”周鴻如今手上可是有兵的。難怪今年上門拜訪的人特別多。

  “且看著罷。”周鴻連忙安慰妻子,“我也有防備——哎喲,這小子尿了!”剛才說著話,便看見元哥兒握緊了兩隻小拳頭,表情有點奇怪。他不曾帶過孩子,還當這小子是想用力翻身呢,誰知片刻便覺得熱乎乎的,居然被尿了一身。

  顧嫣然連忙過去抱起兒子,只見周鴻衣裳上一灘尿漬,宛如山河地理圖一般,不由得好笑地輕輕拍了拍兒子的小屁股:“怎的尿在爹爹身上?你半夜裡要尿還要哼哼呢,怎的這時候又不出聲了?”

  元哥兒哪裡聽得懂,只當顧嫣然跟他鬧著玩呢,還咧開了小嘴咯咯地笑,揮舞著小肉手想抓顧嫣然頭上的珠花。自打有了他,顧嫣然連耳墜子也不敢戴了,家常也只一根簪子幾朵珠花,唯恐他手快,抓到什麼尖銳的東西傷了自己。

  周鴻坐起來,抖著身上濕噠噠的衣裳也好笑:“這臭小子!瞧不打你屁股!”

  “快去換衣裳吧。”顧嫣然嗔他,“哥兒才多大,知道什麼。”

  周鴻跑去換衣裳,滿屋子只聽元哥兒快活的笑聲,完全的不知愁滋味,令聽者忘憂,也暫時將那些暗流洶湧的煩心事都拋在了腦後。

  第132章

  才出正月,宮裡就又傳下一道旨意——兩位已經到了摽梅之齡的公主,要擇婿了。

  說起寧泰公主和景泰公主擇婿的事兒,其實已經有些日子了,去年周潤還為這個特地在壽王別莊上辦了場宴會呢,只是後頭又出了些事,一時沒顧得上。這時候再提起來,也很是時候了,畢竟兩位公主都已經十六七歲,縱然皇家捨不得公主早嫁,這年紀也不好再留了。待選定了駙馬,縱然不特地修建公主府而是賜一處現成宅院,加上合婚、下聘、過門這些手續,怕一年半載的也走不完程序,等到公主出嫁的時候,正好十八歲。

  只是公主擇婿的旨意下來才不久,京城裡就漸漸有了傳聞……

  “說公主跟良表哥摟摟抱抱有了肌膚之親?”顧嫣然乍聽這話,驚得眼睛都瞪大了。

  周鴻陰沉著臉嗯了一聲:“京城裡傳得風言風語的,仿佛親眼所見似的。”說呂良本不是圍場的護衛,只因愛慕寧泰公主,才在圍場中出現猛虎之時奮勇上前救駕;又說呂良如何如何緊抱公主,讓老虎撕咬自己後背;甚至還有傳說寧泰公主衣衫撕破,如何露出了肌膚云云。

  自然,這些話說得都十分隱晦,且多是市井潑皮,但他們口中不必多說,只彼此做著些猥瑣眼色,也足夠人領會其中意思了。而聽到這些話的升斗百姓,對皇宮秘辛都頗有好奇之心,或許他們並無惡意,甚至或許還當成英雄救美的佳話來聽來傳,可這樣一傳十十傳百的,寧泰公主的名聲卻是徹底毀了,如何還好別嫁他人?

  雖說皇室公主尊貴,在失節一事上也自由得多,並不似官宦家的女孩兒,手被外男碰過都非嫁不可。但婚姻之事,總歸要求個夫婦和順,若是駙馬因此心裡存了個疙瘩,縱然懾於君臣之別不敢在公主面前表現出來,也是一樁隱患。更何況,若一味只說君臣,又哪裡還有什麼夫婦和順呢?

  故而,京城之中這些流言,看起來仿佛是一樁佳話,其實卻將寧泰公主束縛住了。除非她心智堅強到不怕日後夫妻不和,否則怕就是只能嫁給呂良了。

  且,顧嫣然擔憂的還不僅僅在寧泰公主身上:“這是什麼人傳的,可不是要害良表哥嗎?”

  “是有人私下猜測,說是齊家放出去的消息,為的就是求娶公主。”周鴻臉色更沉了。這些流言,真是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若將傳話的人都抓起來,一則未免小題大做,二則尤其欲蓋彌彰,反而叫人疑心真有實事;若是放任不管,此事又分明有人在後頭推波助瀾,與一般流言不同。這些日子,五城兵馬司沒為這事少忙活呢。

  顧嫣然急了:“這如何是好?雖說有些……但要不要讓舅舅上個摺子跟陛下辯白幾句?”

  周鴻苦笑:“辯白什麼?辯白齊家並不願娶公主?”這種時候,真是說什麼都不好,“舅舅說,清者自清,看陛下如何處置便是。”

  顧嫣然卻覺得不好:“什麼都不做,便是袖手看著公主為難。不如由良表哥自己寫個摺子,自承危急之時失禮,向陛下請個罪,並將良表哥送回福建我父親那邊。”如此一來,謠言不攻自破,“若有人再傳是陛下將良表哥調走的,便把他們統統抓起來!”

  “這也有理……”周鴻沉吟著,“叫元寶速去舅舅家傳個消息,由舅舅再斟酌行事便是。”

  元寶飛奔去送信了,顧嫣然才想起來問:“這究竟是誰在後頭傳閒話?”

  周鴻冷冷道:“還有誰呢?自然是不願寧泰公主嫁得如意郎君的人。”

  “寧泰公主不過是公主罷了!”顧嫣然只覺得不可思議,“且本朝駙馬不可任要職,公主嫁個什麼人家又能如何?哪裡來的這麼大仇!”本朝對駙馬入仕不似前朝那般苛刻,但駙馬本人也不能任要職,不過是多數做個閒散官,或者是在尚寶司一類官職不高的地方呆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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