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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謝表姐提醒。”顧嫣然微微一笑,“我心裡都明白的。橫豎我無事也不進宮,宮裡那些貴人再怎麼得意,見不著我也難為不了。”

  孟家聚會之後沒幾日,鄭家就動身回了故鄉。倒是宜春侯世子領了個五城兵馬司的實職,韓綺在京城貴婦們的圈子裡又活躍了起來,與新出爐的壽王妃一樣,都頗為顯眼。

  顧嫣然的肚子已經五個多月,便不再出門了。雖則外頭不停地有人說起平南侯府庶長子死得奇怪,但鑑於事主本人不出門,這些話嚼來嚼去的也沒趣兒,到底是漸漸地平息了下去。

  轉眼間又進了八月,這一日顧嫣然抱著肚子在屋裡跟謝宛娘說話,外頭就送了張帖子過來:“是壽王府開桂花會。”

  “桂花會?”顧嫣然皺皺眉頭,很不想去。這會兒她肚子已經有七個月,就連七月里自己的生辰都沒好生過,哪願意去參加什麼勞什子桂花會?

  “聽說是兩位公主也要去……”石綠拿著帖子有些為難,“壽王妃專門讓人送來的,點名請夫人去呢。”

  顧嫣然再皺皺眉,忽然明白了。寧泰景泰兩位公主,如今年紀都已經差不多,要開始物色駙馬了。這個桂花會,雖是以壽王妃的名義開的,其實卻是請了人去替兩位公主相看呢。只是她一個孕婦,壽王妃點名讓她去,就是有意難為了。

  “不去!”丹青氣得要命,“她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夫人挺著個大肚子呢!”

  顧嫣然笑了笑:“她是知道,可她仍舊送了帖子來,就是非叫我跑這一趟不可了。”到底如今周潤是親王妃,王妃抬愛,她就是不想去也得去了。

  “可是夫人身子這麼笨重,萬一……”丹青想說又不敢說,生怕說了不吉利的話,急得直跺腳。

  “我早就知道她們不能讓我安安生生懷這胎。”顧嫣然淡淡冷笑了一聲。沈青芸在二房留下的這些人手裡,也不乏那不安生的,只是周鴻的法子好,外頭新買進來的下人們,以及那無心為惡只想當好差事的,為怕那連坐得罪,都睜大眼睛瞧著呢,這些日子,已經處置了兩三個人。沈青芸眼瞧著長房這裡伸不進手來,可不就得另打主意了麼?

  “那夫人更不能去了!”

  “去罷。”顧嫣然嘆了口氣,“王妃相召,我怎敢不去?否則豈不是平白一個不敬的把柄教人攥在手裡?她們既想我出事,我也不妨出件事給她們瞧瞧,到時候都知道我赴壽王妃的宴會出了事,下次她們再想叫我去,可就不必再給她們什麼面子了 。”

  第118章

  壽王府的桂花會別出心裁,開在城郊的別莊上,那裡依山傍水,風景秀美,又種了一片桂花林,金桂銀桂丹桂皆有,京中幾家香粉鋪子和點心鋪子,到秋季都是去壽王別莊上購買桂花的,現在用來開桂花會,真是再合適也沒有了。

  不過這就辛苦了顧嫣然,帶著個大肚子一早就坐馬車往城郊去,幸而天氣已經涼快,否則就這麼折騰一通,她就覺得自己要中了暑。

  “夫人先歇一會兒,等快到了奴婢再替您梳頭就是了。”丹青拿個大迎枕給顧嫣然靠著,一肚子的氣,“城外這破道兒!”雖說是通往壽王的莊子上,比之普通坑坑窪窪的鄉間小路寬敞平坦得多,但與城內的石板路或是外頭的官道自然無從相比,任由車夫將車趕得再小心,也不能不顛簸。

  顧嫣然靠著迎枕閉上眼,懶懶點了點頭。她今日妝容務求簡便,丹青手巧,一會兒挽個單螺髻也就是了。她又不是來給周潤撐場面的,無須太累著自己。

  壽王別莊的院子裡,已經停了不少馬車,顧嫣然從馬車上下來,便有穿著天青色比甲的婆子引了竹轎過來,將她一直抬到後頭垂花門處。

  周潤正在那裡迎接客人。她今日穿著深紫色五彩繡花的長褙子,頭上梳著精緻的凌雲髻,插一枝羊脂白玉簪子,簪頭處包著一塊金黃色玉皮子,雕成一枝金黃的桂花,正合今日的場景,乍看上去倒有三四分沈青芸的風采作派,只是年紀還輕,清雅有餘,卻缺了沈青芸長年累月萬事在握頤養出來的那一分從容。

  在顧嫣然前頭到的,正是晉王妃,身邊攜著孟瑾和王嫻兩位側妃。晉王妃身穿正紅團花褙子,石青底繡花六幅裙,頭戴赤金鑲彩色寶石頭面,明艷照人。她本是個高挑身材的女子,這樣一打扮起來,自有一股逼人的富貴之氣。

  旁邊孟瑾穿一件湖藍散繡金銀線的褙子,戴一枚點翠華勝,旁邊綴幾朵米珠花鈿,氣質從容淡雅如同池中青蓮。相形之下,穿桃紅褙子的王嫻卻可惜了這個“嫻”字,雖戴著精緻的鑲紅寶石樓閣人物的金釵,神色之間卻總脫不了緊緊張張的模樣。且她越發的瘦了,雖然施了脂粉,也覺得膚色有些暗黃,越發的失了光彩。

  晉王妃正跟周潤說話,回頭看見顧嫣然從轎子裡下來,便笑道:“原來是平南侯夫人。”

  周潤上下打量顧嫣然,見她今日只穿了月白交領繡粉色芍藥花的長襖,下頭是深桃粉色月華裙,頭上也只戴了一枝鑲寶石的如意祥雲形華勝,神色仿佛有些憔悴,不由得唇角一揚:“嫂嫂怎麼打扮得這樣素淨?今日可是幾位王妃和公主都要到場的。”

  顧嫣然有氣無力地聞言就要艱難地福身下去:“王妃恕罪,妾有身孕,不能用脂粉,失禮——嘔——”石綠忙過來輕輕拍撫她的後背,丹青則迅速取出一小罐醃梅子,在顧嫣然嘴裡塞了一顆,才回身垂目向晉王妃等人屈膝行了一禮,低聲道:“王妃恕罪,我們夫人在馬車上顛簸得久了,所以有些不適,才失態了。”

  晉王妃忙道:“既這樣,快別站在這裡說話了。你也是,既身子不適,就不必過來了。”

  顧嫣然嘆道:“王妃特意下了帖子相召,妾怎能不來呢?”

  周潤臉色頓時難看起來。顧嫣然這樣做態,豈不等於在告訴別人,她身子不適,卻不敢不來,可見自己這個小姑是仗勢欺人的了?偏偏眼前就是晉王妃,不說別的,孟瑾就是顧嫣然的表姐,今兒顧嫣然這副模樣,過不了幾日肯定就要傳出去了。

  “嫂子也太實在了。”當著晉王妃,周潤有氣也不能發,勉強擠了個笑容,“若是身子不適,叫人來說一聲也就是了。這裡房間盡有,嫂子要不要去歇一會兒?”

  丹青低下頭偷偷撇了撇嘴。說得輕巧!平南侯夫人有身孕,誰不知道?誰又會在人家七個多月身孕的時候還專門送帖子上門,點名要請人家去赴你的什麼這個花會那個花會。不就是仗著自己如今是王妃麼,說什麼輕巧話。

  顧嫣然也笑:“多謝王妃,這會兒好些了。”她才不會去什麼房間裡歇著,今日,無論如何,絕不落單。

  周潤在桂花林里樹蔭下擺了一席席座位,一條小渠將桂花林分為兩半,女眷們在這一邊,男客們則在對面,隔河相望。

  今日來的客人裡頭,未曾出閣的姑娘們不少。雖說大家心裡都明白,這是替公主相駙馬,但兩位公主也只能占兩個駙馬,今日請來的男客們卻有三五十之多,橫不能都讓公主占了去吧,難得的機會,說不準自家姑娘就遇上好姻緣了呢。

  壽王別莊上這條小渠彎彎曲曲,水流清澈而緩慢,渠邊還種了一小簇一小簇的菖蒲與睡蓮,此時菖蒲早過了花期,睡蓮還有幾朵晚開的。壽王妃取了一隻鑲寶石的金杯,自小渠上游放入,效曲水流觴之故事,凡杯所停滯之處,無論男賓女賓,均要或吟詩或作畫,或絲竹或歌唱,以娛賓客。

  顧嫣然這等已然嫁為人婦的,自然不大上去湊這些熱鬧。才一進了林子,她便看見了林氏。如今孟節為正四品僉都御史,非比從前,林氏的應酬自也比從前多了,似這等場面,她也帶了孟玫過來。晉王妃見了林氏,便笑著命人請過來,與孟瑾和顧嫣然坐了一處。

  齊王妃今日也來了,還帶了個穿杏紅色襖子的侍妾,低眉垂眼的在她身邊伺候。顧嫣然一眼看過去只覺得眼熟,片刻後才想起來——這不是甄真麼?

  “平南侯夫人可是看著甄氏眼熟?”齊王妃笑吟吟地問道,“聽說你們在江南是見過的?”

  顧嫣然笑笑:“王妃這麼一說,我才認出來,果然是有過一面之緣。”

  “那也算是故人了。”齊王妃譏刺地看了甄真一眼,“甄氏可要去跟周夫人敘敘舊?”

  甄真站著,手指在袖子裡已經掐進掌心了,臉上還要帶著恭順之色:“妾與平南侯夫人也不過見過一兩次,並不太熟悉。”她進了齊王府,齊王對她也還不錯,可至今未曾有孕,便只是一個侍妾。齊王妃在府里對她溫和,可時常帶著她外出,不是為了讓她露臉,而是讓她如婢僕一般在旁邊伺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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