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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況,既是皇上的心腹,他知道的事就總比別人稍微多那麼一點兒。從前,皇帝確實是矚意齊王遠勝晉王的,但從今年開始——確切點說,就是從今年正月里,皇帝接到西北軍情前往同文館看新輿圖開始,這事情似乎出現了一點變化。

  譬如說,沔陽那個姓甄的,就是皇帝吩咐人去查的。皇帝的原話是:其心可誅。有這一句話,甄家這輩子都別想翻身了。更有趣的是,皇帝派去的人調查一番,送回來的消息里說:甄家是借著茂鄉侯府的關係才一路升到沔陽去,也正是在孟家彈劾茂鄉侯府不成反被貶官之後,甄家就動手翻案,將顧運則掀了下來。如今,甄家又入京靠上了茂鄉侯府。這點點滴滴,看起來都是小事,可聯繫在一起,就會變成大事——一個甄家,不過是茂鄉侯府拐彎的姻親就能如此,那麼別人呢?

  還有西北那場戰事,王尚書身為工部尚書,所知不多,但他卻知道,皇帝私下裡也派了人去查。查什麼呢?不得而知。但顧運則卻被調去了戶部四川清吏司,這就有點兒趣了。須知,西北的軍糧,可都是要經過四川轉運的呢。

  知道了這點兒事,王尚書就更不再考慮什麼晉王齊王誰能承繼大統的事了。皇帝今年才四十多歲,身子並不差,說句大不敬的話,再活十年不成問題。朝野大權都緊緊握在皇帝手裡,誰能翻出什麼風浪來不成?

  偏偏自家這兩個蠢貨!這會兒就挑唆著王嫻跟晉王妃斗,也不看看晉王妃是什麼樣的人!更不看看晉王與她的夫妻情分有多深!尤其是,倘若這事傳到皇上耳朵里,他這個忠臣沒準也要變了味兒,到時候要如何自處?

  “來人!”王尚書沉著聲音吼了一句,外間的丫鬟硬著頭皮進來:“老爺——”

  王尚書連看都沒看她:“叫李媽媽來!”這裡的丫鬟都是王夫人的,管什麼用!

  李媽媽卻是王尚書老娘的丫鬟,算是王家的老人兒,也是只對王尚書忠心的。因王夫人不喜她,平日裡只領個閒職養老。這會兒聽了王尚書喚她,連忙過來,進門就聽王尚書吩咐:“夫人身子不適,要臥床靜養。二姑娘要侍疾,也無暇分身。這府里的事你暫時管起來,先送一份厚禮給晉王府上去。這些日子,不許任何人出府去,誰敢亂說亂走,立刻拖下去打死!”

  最後一句話說得聲色俱厲,李媽媽不及多想,連忙答應下來。外頭王夫人的丫鬟個個噤若寒蟬,只差跪下來求饒了。王尚書拂袖而去,只留下王夫人和王姝面面相覷。半晌王姝才哭出聲來:“娘,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王夫人兩頰火辣辣的疼起來,更是茫然。原本她是聽了壽王選妃的事兒,頓時想到了王姝。王姝是景泰公主的陪讀,若是嫁給壽王豈不合適?可是王嫻在晉王府,若是她的兒子做了晉王府嫡子,誰知道王尚書會不會因此轉而支持王嫻,不讓王姝進壽王府呢?所以,她才在王嫻面前說了那些話,挑動著王嫻闖去了滿月宴上。誰知道,王尚書居然因此就奪了她的管家之權,而且還要把她們母女都軟禁起來,難道,難道日後這天下要是晉王的了?

  王嫻在滿月宴上鬧了那麼一出,王夫人立刻就病了,這裡頭的貓膩,可不止是一家子人在悄悄議論。顧嫣然當然也聽說了,一邊做著針線,一邊隨口閒話:“王側妃看起來性情軟弱,著實沒想到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如今王夫人病了,只怕這裡頭有她的挑唆呢。”

  丹青一面替她分線一面道:“那王側妃也是傻的,王夫人何曾對她真心好過,居然也會聽她的挑唆,縱然是吃了虧也怨不得人。”

  “你說的是。”顧嫣然不由得一笑。丹青這話雖尖刻了些,卻是一針見血,“大約還是因自己有私心之故吧。”否則,便是有人挑唆,也挑唆不動的。

  “少奶奶做了半個時辰針線了。”丹青把手裡的線分完,活動了一下肩膀,“也起來走動走動,不然脖子都是僵的,奴婢給你捏一捏吧。”

  “只差幾針了。”顧嫣然做的是周鴻的裡衣,衣角上繡了紫藤花,只消把袖口再滾一道邊便成了。

  “齊媽媽怎麼過來了?”石綠帶笑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來,顧嫣然一抬頭,齊媽媽提著個小食盒走了進來,滿臉笑容道:“少奶奶做針線呢?”

  “媽媽怎麼來了?”顧嫣然忙把針線放下,“快給媽媽搬凳子來。”

  丹青早去搬了個錦墩來,齊媽媽連忙謝了,才坐了半邊身子,目光往那件裡衣上一掠,從尺寸上就看出來是男子衣裳,頓時笑得更深:“才做了梅花糕,聽說少奶奶早上起來就忙著看帳,怕是這會兒也要餓了,所以送一碟來,只不知合不合少奶奶的口味。”

  顧嫣然頗為詫異,甚至略有幾分受寵若驚:“多謝媽媽了。”這還是頭一回齊媽媽過來不說珂軒短什麼東西,而是給她送東西來的。

  梅花糕果然是剛出鍋的,香甜柔軟還冒著熱氣呢。顧嫣然拈了一塊吃了,點頭稱讚:“媽媽手藝真好,又香又甜還不膩。”

  齊媽媽很是高興:“少奶奶喜歡就好。頭一回做,只怕少奶奶不愛吃甜。若喜歡,我還會做幾樣點心,回頭做了再給少奶奶送來。”

  顧嫣然含笑點頭,等著她說珂軒又少了什麼東西,半晌只不見齊媽媽開口,只得自己道:“謝姨娘這些日子可好?可有什麼缺少的東西?”

  “並不缺什麼。”齊媽媽忙笑道,“少奶奶只管放心,謝姨娘那裡有我呢,必定都妥當的。”還想說幾句什麼,卻又不知說什麼好,只看著顧嫣然的小臉,心裡暗暗嘆氣。

  顧嫣然被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正要問齊媽媽看什麼,就聽小丫鬟來報:“舅太太帶著兩位表小姐來了。”

  齊媽媽連忙起身,還沒等退出去,王大太太已經帶著兩個女兒大搖大擺進了門,張口便笑道:“外甥媳婦做什麼呢?”

  “舅母今兒怎麼有空過來?”顧嫣然含笑起身相迎,王大太太這大嗓門真是讓人聽不慣,這不請自來也是一樣,但她畢竟是舅母,顧嫣然就是心裡有什麼,也不能帶出到臉上來。

  “昨兒接了年禮,今兒這不是來給你們道謝的嗎?”王大太太咧著嘴,絲毫不見外地就坐下了,“說起來,我們這一大家子,若沒外甥媳婦你這份年禮,這年還真不知怎麼過呢。”

  顧嫣然不易覺察地皺了皺眉。王家拿了抵嫁妝的五千銀子才多久,就說起過年不知怎麼過的話來,敢情今兒不是來道謝的,是來哭窮的?

  齊媽媽本想退出去的,這會兒聽見王大太太張口就說這個,便悄悄在門邊站了下來。王大太太不在意地瞥了她一眼,笑道:“別說,這京城裡過年就是跟我們東北不一樣,好多東西都講究得很,我怕少了什麼叫人笑話,所以索性過來問問外甥媳婦,這京城裡頭過年,除了你送來的東西,還要備些什麼?”

  丹青不由得拉長了臉。什麼過來問問,怕是巴不得顧嫣然都替她備好了吧?

  顧嫣然只笑了笑:“舅母說笑了。各家有各家的規矩,我也是頭一年自己張羅這事兒,還沒向舅母請教呢。來人,給舅母和表姐表妹上茶。”

  王大太太接了茶,還沒喝就嘖嘖稱讚:“這茶聞起來就清香沁人的,果然侯府的東西就是好。這茶葉,怕要好幾十兩銀子一斤吧?外甥媳婦,你真是有福氣!鴻哥兒當那麼大的官兒,這錦衣玉食的是少不了。”

  丹青偷偷翻個白眼。顧嫣然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含笑道:“這是龍井茶,也是拿來待客的,平日我在家中也不怎么喝茶。峻之他是正四品的官職,每月的俸祿算算也就是一百來兩,京城東西貴,少不得節省著些。”

  王大太太把嘴一撇:“我說外甥媳婦,瞧你說的,一百來兩可算個什麼呢?單看你這穿的戴的,也不止這些了吧?”

  丹青氣得肚子疼,咬著嘴唇在心裡暗罵。顧嫣然仍舊含笑道:“我這衣裳是蘇杭出的綢緞,做這一身大概也要十幾兩銀子,因是過年了,總要幾件衣裳撐門面。平日裡便穿得隨意些也罷。”

  王碧一直盯著顧嫣然頭上的髮簪看,這時候插個空兒便羨慕道:“表嫂這簪子真是好看。”

  顧嫣然這枝簪子是赤金的,簪頭一圈兒米珠鑲成梅花式樣,手藝精巧,其實份量也不重,乃是出閣前孟素蓉特意去新打回來的,好在那珠子勻淨有光澤,在日光之下泛著微光,倒是十分好看。

  王大太太便也覷著眼看了看,笑道:“果然好看,是個什麼花樣?舅母這眼力不行了,隔著這樣遠就看不清楚了。”

  顧嫣然猶豫了一下 ,拔下簪子遞給丹青:“拿過去給舅母和表妹好生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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