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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裡靜悄悄的,這一片園子本來偏僻,下人們一歇下,更顯幽靜。少了西北軍中兄弟們此起彼伏的酣睡之聲,倒覺寂寞。於是,他順腳就走回了新房。至少從今夜始,他不是一個人了。

  初時他只想在門口看看顧嫣然就算了。既不圓房,倒也不宜留宿,何況雖有一面之緣,終究也是四年不曾相見過了,他也有些——不大好意思親近呢。

  誰知道阮媽媽會跳出來橫攔豎攔,更沒想到顧嫣然這樣的口齒伶俐,他一樂,不知不覺就握著小妻子的手進了屋裡,結果這會兒反倒不自在起來了。

  “書房裡都收拾好了嗎?”顧嫣然低著頭,耳根透紅。周鴻已經放開了她的手,但那溫熱的感覺仿佛還留在手背上,“我聽知暖說二少爺許久沒回來,除了這幾間屋子,旁的地方都好久不曾住人。長久不住人的屋子陰濕得很,得用炭盆好生祛祛濕氣才睡得。”

  周鴻聽著她清脆柔和的聲音,心裡仿佛灌多了酒,有些發熱,還有些暈乎乎的:“無事的,從前在西北的時候,席地也能睡得。”

  “西北是西北。”顧嫣然低著頭反駁,“軍中艱苦自是無法,如今既是在家裡,不能隨意的,會傷了身子。不如叫人在廂房鋪陳了,先睡一晚,明兒去看看書房,若是好,就住下,若不好,還要仔細弄一弄。”

  “哎。”周鴻下意識地答應了一聲,“依你。”她方才說在家裡,在“家”里。從前平南侯府是他的家,可又不像個家,如今他被過繼到了長房,這裡終於要像個家了麼?

  丹青已經出去找知暖拾掇廂房了,周鴻便也站起來,走到門口又站住,回頭瞧著顧嫣然:“以後別叫什麼二少爺,叫我峻之吧。”說完他仿佛被火燒了屁股似的,一步就跨出門,往廂房去了……

  第77章

  顧嫣然以為自己會擇床的,但等到早晨丹青來叫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居然睡了個好覺。

  天還沒亮,丹青端了熱水來洗漱,小聲道:“今兒要去那邊認親行禮呢。”若是在家裡,這會兒姑娘還沒起身,可是嫁做了人家媳婦,就沒那麼自在了。

  “二少爺呢?”顧嫣然隨口問了一句,問完又覺得似乎太過殷切,臉熱了一下。

  丹青捂了嘴笑:“姑爺一早就起來了,在後頭園子裡打拳呢。哎,姑娘去看一眼吧,原來姑爺不光會舞劍,還會耍槍呢,瞧著好生威風!”

  石綠捧了衣裳過來,輕聲道:“如今要叫少爺和少奶奶了。你這樣稱呼,要叫外頭那個阮媽媽聽見,沒準又要落人把柄。”她比丹青年紀大幾歲,早看明白了,那阮媽媽就是個專門來生事的,若是自家姑娘說錯做錯個什麼,保證都在她那裡被傳出去了。

  丹青吐吐舌頭:“是是,我記得了。唉,好生不慣……”

  顧嫣然微微一笑:“漸漸的就慣了。”向窗紙上看了一眼,“去瞧瞧少爺練完了沒有,準備熱水給他沐浴。”

  丹青嘻嘻笑道:“少奶奶放心,一早碧月就叫人燒上熱水了,少爺身邊那個知柔姐姐跑來廚房的時候,火都生起來了。”

  顧嫣然想了想:“昨兒沒見過知柔。”

  石綠一面服侍她穿衣裳,一面答道:“後頭我去問了問碧月,說是一直在外頭忙,奴婢們的住處都是她安排的,還帶了碧月和牙白在園子裡走了一轉,看了看各處屋子。這平南侯府真是大,單給咱們分出來的這片園子,就跟舅老爺家差不多大了。”

  顧嫣然點點頭:“當然了。平南侯府是開國勳爵,那時候賞賜下來的園子,自然是大。”如平南侯府、潞國公府這樣的宅子,差不多就要占一條半條街了。

  “少爺,熱水都備好了。”窗外忽然傳來一個柔柔的聲音,屋裡三人頓時都住了聲,丹青還悄悄把窗子推起了一條fèng。

  顧嫣然從fèng隙里往外看了一眼,只見周鴻一身勁裝,懷裡抱了一柄長槍,背後跟著元寶,正從小路上走過來。已是十月,晨起地上一片白霜,他卻是頭上冒著絲絲熱氣,顯然是練武練得滿身大汗。迎著他的丫鬟有十七八歲,也穿著與知暖一樣的玉色比甲,裡頭是柳黃色襖裙,背影裊裊婷婷,聲音更是輕柔悅耳。

  “這個就是少爺身邊的知柔姐姐了吧?”丹青小聲說。昨日她一直在顧嫣然身邊伺候,也沒見過知柔。

  “想來就是了。”顧嫣然也小聲說,不想手上力道重了些,窗子嘎吱一聲,在清晨里聽起來十分清楚。周鴻和知柔一下子都轉頭看了過來。

  “哎呀——”丹青小聲叫了一聲,連忙想把窗子關上。

  顧嫣然卻擋住了丹青的手,反而把窗戶推開了些,對著外頭的周鴻笑了笑:“少——峻之,去練武了?”

  知柔怔了怔。這會兒顧嫣然也看清了她的模樣——秀麗的鵝蛋臉,瞧著十分端正,眉眼已經長開,倒是個美人胚子,此刻臉上正現出茫然的神色,似乎不知顧嫣然說的是什麼。

  周鴻的神色卻柔和了許多,也對顧嫣然微微一笑:“是。外頭冷,別這樣敞著窗,仔細著涼。”

  “嗯。”顧嫣然臉上又浮了一層紅暈,“你也仔細些,別閃了汗。”

  周鴻臉上的笑意就又深了一層:“我這就去沐浴。”

  “哎,水都備在淨房裡了。”知柔這會兒才能插上嘴,“少奶奶放心,奴婢一向伺候少爺的,定然經心當差。”

  她一開口,周鴻又沒了笑影,轉頭就進廂房裡去了。知柔對著顧嫣然屈膝行了個禮,匆匆跟進去了。

  丹青早掩著嘴笑倒在一邊,石綠正使勁擰她:“笑什麼,這樣不莊重!這不是在咱們自己家裡!”

  “奴婢,奴婢就是好奇,少奶奶管少爺叫什麼?”丹青使勁忍著笑,斷斷續續地問。

  顧嫣然臉上更熱,卻認真地道:“石綠別這麼說,這裡就是咱們的家了。不過你說的對,這兒不比娘家,由得我們自在鬆散,一言一行還都要仔細。”

  丹青不敢再笑,垂手站好:“是,奴婢記著了。奴婢就是——瞧著少奶奶和少爺好,心裡高興。”

  顧嫣然知道她是高興。其實她自己也高興。這樣一門被迫結下的親事,雖然是她自己思慮之後同意的,但也是因著當初顧浩然還在大牢里的緣故。嫁進來之前,她雖然屢次安慰過自己,說周鴻既能為李御史扶柩,其人必定可嫁。但這人品可嫁,與嫁進來夫婦相得,卻是完全的兩回事。

  “少爺說,讓我這樣稱他——”顧嫣然含糊地說了一句,忽然想起來,“糟了,方才連頭髮都不曾梳理!”因著窗子響那麼一聲被知柔聽見,她只想著不願被人說偷偷摸摸地窺探,索性就把窗戶推開了,卻忘記了這是披頭散髮的見夫君,可真是……

  石綠忙道:“少奶奶的發也沒有很亂,不要緊的。”一面說,一面趕緊服侍顧嫣然坐到妝檯前面,給她梳起頭來。

  將將梳妝好,就聽外屋門響,丹青連忙跑出去行禮:“少爺。”

  “你們少奶奶呢?”

  “少奶奶在梳妝,這就好。”丹青雖然愛說話,手腳卻是極利落的,“少爺喝杯熱水,奴婢這就去傳飯。”

  周鴻坐在椅子上,手裡握著杯熱水,抬頭便見顧嫣然從屋裡出來了。她穿了一身真紅織銀邊的襖裙,頭上梳著元寶髻,中間插一枝鑲紅藍寶石的赤金華勝,左右鬢邊各一朵花鈿,又華麗又大方。不知是被衣裳映的還是屋裡暖薰的,臉頰上雖未施脂粉卻也浮著一層緋紅,更顯得一張小臉吹彈得破的樣子。

  “這東西沉不沉?”周鴻不自覺地問了一句。元寶髻好看,卻教人覺得沉甸甸的,再加上這些華勝花鈿,只怕更沉了。顧嫣然年紀還小,幸而身量高些,才撐得起這一身打扮,若是別的十四歲的女孩子來穿戴這些,怕是就像個衣裳架子了。

  顧嫣然摸了摸頭上的華勝,有些不安:“可是不好看?”這華勝就是用定禮里送來的那盒紅藍寶石鑲出來的,跟兩朵花鈿是同一套頭面。今日去認親,戴上這套頭面給夫家人看看,一來以示尊重,二來也是表明娘家沒有扣下定禮,而是全部又陪嫁過來了。

  在民間,夫家送來的定禮,娘家也是可以留下的,甚至有些貧窮人家,就指望著嫁姑娘的定禮來娶媳婦兒,全扣下的都不是沒有,只不過那樣就是明擺著賣女兒了。孟素蓉自然不做這樣的事。定嫁妝的時候,顧老太太不是沒念叨過,說鄉下沒有這麼做的,定禮里有些好東西,也該給兒子留點。不過孟素蓉統統當沒有聽見,一樣不差都給女兒陪嫁過來了,這盒紅藍寶石就打了一副頭面,孟素蓉還拆了自己幾件首飾,又往裡加了幾顆寶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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