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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太夫人卻直樂:“老祖母?嗯,叫得好,我可不是能做老祖母了麼。”據說她當年也是能騎馬開弓的,如今年紀雖長,精神矍鑠,兩鬢邊只有幾根白髮,說起來話來中氣十足,親手抱了蔚哥兒道,“今日園子裡有好jú花,哥兒喜歡不喜歡?”

  蔚哥兒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問:“好吃嗎?”又引起一屋子鬨笑。

  陳太夫人抹著笑出的眼淚道:“好吃,都好吃的。”將蔚哥兒交給辱娘抱了,感嘆道,“家裡好久都沒這麼大的孩子了,今兒笑得真是開心。”

  顧雲珊抱著她的手臂撒嬌:“照祖母說的,平日見了我們顯是不開心了,祖母真偏心。”

  陳太夫人嘖了一聲,笑向林氏和孟素蓉道:“瞧瞧我家這丫頭,這麼大了還學小孩子。”

  林氏笑道:“老萊子七十多了還要彩衣娛親呢,陳姑娘連十七都不到,很可以再在太夫人面前做個小孩子呢。”

  這說得眾人又笑了,陳太夫人也笑道:“孟太太這麼一說,她又得意了。”想了一想轉頭問一旁的潞國公夫人馬氏道,“鵬哥兒和鴻哥兒呢?也叫他們進來見見,都是通家之好,也不必太過避諱的。”

  馬氏三十來歲的年紀,眉目秀媚膚色白晰,一直陪在陳太夫人身側,滿面笑容,卻不怎麼說話。此時聽陳太夫人如此說,眉眼間的笑意仿佛有些僵硬,輕咳了一聲,轉頭吩咐了小丫鬟一句,轉頭向林氏和孟素蓉笑道:“孟老夫人怎麼沒過來?”

  “母親也想來的,只是天氣一冷便有些咳嗽,只怕病氣過了人,因而不能來給太夫人賀壽了。”林氏含笑回答。

  陳太夫人聽了忙道:“這秋日燥得很,若是咳嗽未必是因著天冷,不妨多用些雪梨枇杷羹,潤肺才是要緊的。”

  幾人正說著話,外頭已經進來兩位少年,年長的那個正是陳雲鵬;後面那少年只有十四五歲,相貌與馬氏有五分相似,生得十分俊秀,這個便是陳雲珊的弟弟,如今的潞國公的獨子陳雲鴻了。堂兄弟兩個穿著一模一樣的檀色團花錦袍,陳雲鵬臉頰微紅,額角還有些薄汗,陳雲鴻腳下卻好像有點蹣跚。

  母子連心,別人沒注意到,馬氏卻一眼就看出了兒子有些異樣,臉色立刻有些變了:“這是怎麼了?”

  陳雲鵬不大好意思地抓抓頭:“嬸嬸別生氣——我方才跟鴻哥兒練了一會拳腳——”

  “是傷著了?”馬氏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伸手要去拉陳雲鴻,“傷在了哪裡?請郎中了沒有?”

  陳雲鴻忙道:“只是摔了一跤,沒什麼的。”屋裡還有客人,母親卻這樣大驚小怪的,他也覺得有些臉上發熱,悄悄用眼角餘光掃了一眼幾個女孩子,臉就更紅了起來。

  陳太夫人咳嗽了一聲,對著馬氏微微皺眉掃了一眼,便笑著向陳雲鵬和陳雲鴻招手:“過來見見孟太太和顧太太。”

  陳雲鴻也知道這就是之前贈堂兄程儀的顧家人,連忙跟著上前見禮,又跟孟瑾等人相互行禮。說起來這個年紀也該避嫌,不過有兩家長輩在場,加上陳太夫人又說是通家之好,相見也就無妨了。

  陳雲珊好容易等著眾人彼此行完了禮,便急不可待拉住了孟瑾和顧嫣然道:“花匠這些日子培植了一種‘黃金印’,花開出來居然是四方的,我帶你們去瞧瞧。”

  孟瑾微笑道:“一會兒賞jú宴上自然就瞧見了……”長輩都沒說話,她們自不好擅自離開。

  陳雲珊嗐了一聲:“賞jú宴上那麼多人,還隔著那麼遠,怎麼看得清楚?趁這會兒人還沒來,我帶你們去花圃里好生瞧瞧。”

  陳太夫人對她半是寵溺半是無奈地搖了搖頭,索性向陳雲鵬道:“既這麼著,你們都去園子裡,也別在這兒悶著了。”轉頭向林氏和孟氏笑道,“我家這丫頭,總說你們家的姑娘畫得好,這是又想帶人去畫jú花了。”

  林氏和孟素蓉都笑道:“哪裡能說畫得好。倒是那四方的jú花實在少見,讓他們先去開開眼也好。”

  陳雲珊一聽祖母開口,忙拉上孟瑾等人就走。馬氏卻有些擔憂:“鴻兒——”

  陳太夫人又咳嗽了一聲:“時辰差不多了,你去外頭張羅一下,看可還有什麼不妥當的。”

  馬氏巴不得這一聲,連忙起身就追了出去,拉了陳雲鴻上下地看:“究竟摔到了哪裡?”回頭又叫丫鬟,“去前頭書房,讓管事拿著國公爺的帖子請個太醫來!”

  陳雲鴻眼看兄長姐姐已經領著客人走遠了,自己卻還被母親拉著,不由得有些紅了臉:“娘,我只是摔了一下,並沒什麼的,請什麼太醫啊!”

  馬氏哪裡肯聽:“鵬哥兒是打小練武的,你怎麼能跟他練什麼拳腳?這若是他下手狠了,把你摔個好歹可怎麼辦!”

  陳雲鴻臉脹得更紅:“娘你說什麼呢?不過是大哥教我打一趟拳,我自己沒站穩摔倒了,怎麼就會出什麼好歹……”

  “怎麼不會!”馬氏也有些急了,“你難道不知道,平南侯府家大公子,不就是跟弟弟賽馬的時候——”

  “娘!”陳雲鴻真急了,“你怎麼能把大哥跟平南侯府的事兒相提並論!”

  馬氏也覺得自己有些失言,可是看兒子倔強的模樣,就不由得又氣又傷心,眼圈頓時紅了:“娘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你……”

  陳雲鴻見母親眼圈都紅了,也嚇了一跳:“娘你這是做什麼——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只是我當真沒事。何況今日是祖母生辰,怎麼能請醫呢?”

  這話說在了點子上,馬氏也只得道:“那明日就請太醫來看看。你小孩子家不知輕重,這骨頭若是傷著了,日後指不定留下什麼後患……”

  陳雲鴻被母親念叨得頭昏眼花,好容易才把馬氏安撫了下來,連忙一溜煙地跑去找陳雲鵬等人了。這裡馬氏身邊的大丫鬟看她臉上脂粉有些花了,忙扶著她回房去先洗臉整妝。馬氏仍舊有些擔憂:“鴻兒太實在——他哪是鵬哥兒的對手?若是萬一出點什麼事,可不要了我的命!”

  她的大丫鬟飛虹一面給她勻臉,一面陪笑道:“奴婢瞧了,大少爺跟少爺也只是練練拳腳,還有武功師傅在一邊瞧著,並不動刀劍,想來無妨的。”

  “你懂什麼。”馬氏瞪了她一眼,“你可知道,這做世子,可是不能有腿腳殘疾的,若是萬一跌壞了腿,那——”

  飛虹畢竟是個丫鬟,還真的不知道:“這——老爺只有少爺一個,這世子怎麼也是少爺的啊。”

  “那不是還有鵬哥兒嗎?”馬氏說起這個,臉色就往下沉,“何況,還有太夫人呢。”

  飛虹不敢說話了。人人都知道,太夫人最愛的是長子陳駿,而如今的潞國公陳驥,當初可是遠不如兄長得母親歡心。陳雲鵬是陳駿唯一的骨血,說起來還是長房長孫,若說讓他做這個潞國公世子,也未必是沒有道理的。畢竟陳駿戰死沙場之時陳雲鵬年紀還小,若是當時已滿了十五歲,怕是早就請封了世子,那潞國公的爵位,可就落不到陳驥頭上來了。

  馬氏嘆了口氣,拿著描眉的螺子黛自己在眉梢上描了描,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對了,鴻兒的丫頭們都跟著嗎?”

  飛虹一怔:“丫鬟們自然都跟著伺候……”

  “叫她們跟緊些,別讓鴻兒隨便跟孟家和顧家的姑娘說話。”

  飛虹以為她是怕不合禮數:“有丫鬟婆子們跟著,太夫人也發了話——”

  “你懂什麼呀!”馬氏恨不得推她一把,“快去!太夫人發了話又怎樣?該守的禮數還是得守!”

  飛虹不敢再說,連忙快步出去了。另一個大丫鬟飛煙過來替馬氏整理了裙擺外往走,一面小聲道:“夫人這是——奴婢瞧著太夫人挺喜歡孟家和顧家的姑娘……”馬氏自嫁進陳家,就對太夫人處處討好,若照著從前,太夫人喜歡的姑娘,馬氏該也多親近才是。

  “你也是個傻子。”馬氏嘆了口氣,“我不怕別的,可鴻兒也到了該尋親事的時候了。那孟家大姑娘只比鴻兒大半歲,顧家大姑娘卻是比鴻兒小半歲,年紀都相仿呢。”

  “您是怕太夫人有心說這兩位姑娘?”飛煙恍然大悟,“可孟家和顧家是什麼樣的人家,怎麼配得上咱們府上呢。”

  馬氏冷笑了一聲:“太夫人若是有心讓鵬兒做世子,自然巴不得鴻兒的親事定得越低越好。”她自己可不就是例子麼?當初人人也都覺得馬家是高攀了陳家,還不是因著陳驥不得太夫人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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