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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點完餐,她“順手”去拿水杯,“一不小心”撞上了玻璃杯壁。

  細小一聲叮,在安靜的氛圍里,足夠引起陸清漪的注意。

  夏琋看到她快速瞟了眼自己手背,有些發怔,繼而別開目光。

  夏琋淑女地搭住下巴,手背就朝向陸清漪,不斷用折射出來的光輝嘲弄她。

  她故作親和地詢問:“陸小姐最近過得怎麼樣啊?”

  “還好,就是家裡的事情有些操心。”陸清漪也把菜單遞了回去,對她的挑釁置若罔聞,非常平靜。

  目送服務生出去,夏琋眉頭輕蹙:“是嗎,我和你一樣,也在為家裡的事情操心呢。”

  “夏小姐有什麼家事麼。”陸清漪問。

  “見家長啊,結婚事宜,婚房裝修,好多呢,易臻那麼穩重的人,說求婚就求婚,真把我給嚇了一大跳呢。底下要忙好一陣子了,想想都累,”夏琋嘆息抿嘴,頗有些無奈之意:“可我老公又捨不得我跟著操心,全部想自己擔著。他這麼忙,肯定做不到事事親為,有求必應,只能委託我來見老同學了。”

  她把老同學三個字咬得極重。

  陸清漪莞爾:“是麼。”

  “嗯。”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陸清漪回道。

  “那,”夏琋呷了口檸檬水:“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呢。”

  “我爸身體出了點狀況,易臻父親做的心臟移植手術成功率在國內是屈指可數的,所以我想找他主刀。”

  “哦……”夏琋有些為難地撩開搭在肩頭的發燒:“可我公公好久不做這個手術了誒,就算做,也只會破例給自己人做啊。”

  夏琋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如此記憶超群,她完全記住了方才易臻透露給她的少量信息,就為了在這一刻,給陸清漪迎頭痛擊。

  她完全把自己變成了一株仙人掌,字字帶刺。

  其實她也不大喜歡這樣的自己,可就是忍不住呢。

  “我老公也沒辦法,你打再多電話也沒用欸。”夏琋真誠地建議:“我覺得,你還是早點帶陸伯伯,去北京上海看看,那邊大醫院很多,厲害的專家一定也有,老人家病情不能拖。”

  陸清漪微微一笑:“是。”

  一時沉默,服務員也端上了牛排。

  “米婭最近怎麼樣啊?”夏琋慢條斯理切著,冷不丁這麼問道。

  正在喝蘑菇濃湯的陸清漪,估計沒料到她會突然關心起米婭,結結實實地一愣,隨後答:“還不錯。”

  夏琋叉了一塊起來:“我好幾天沒見到她了,怪想她的。”

  陸清漪沒有回應。

  夏琋繼續說:“我一直好奇一件事啊,可以問問你嗎?”

  “嗯。”

  “易臻告訴我,你們那時的計劃是,三十周歲後如果還能結婚,就領養米婭,是麼。”

  遲疑稍刻,陸清漪答道:“是這樣。”

  “那可真遺憾啊,”夏琋看起來萬分惋惜:“米婭那小姑娘,我見過幾面,挺討人喜歡的,對我也熱情,你和易臻分手,對她來說也是一種打擊吧。”

  米婭這個名字,仿佛是陸清漪的軟肋,她突地就陷入了長久的默然。

  夏琋望著一言不發的她,問:“陸小姐,你以後會撫養米婭嗎?”

  陸清漪抓起叉子,一手把碎發別到耳後,答得模稜兩可:“看情況吧。”

  夏琋嫣然一笑:“其實啊,有個孩子蠻好的。我以前可不喜歡小孩子了,可遇到易臻之後,我心裡就開始蠢蠢欲動,特別想給他生一個,因為很想看看我們的寶寶會長什麼樣,最好小孩性格像他,我就不用操什麼心啦。”

  她極盡所能的含沙射影,讓陸清漪握著刀叉的手都輕輕發抖。

  她最終還是忍不住了,抬眸嗆聲:“夏小姐,同為女人,還請不要拐彎抹角地人身攻擊!”

  “我人身攻擊?我的人身攻擊哪能比得上你?”夏琋譏笑:“比起你在我面前,在易臻背後的黑言誑語,顛倒是非,我只能說我自愧不如。”

  夏琋哐當一下撂了叉子,像要把什麼隱形的水缸敲裂,讓自己壓制許久的怒意適時漫開:“我真想問問你呢,你真的愛易臻嗎?只是不甘心吧,見不得他過得好吧,你到底把他當什麼?他以前那樣對你,你呢,你又是怎麼對他的?我還能說更過分的話呢,陸清漪,你的良心和子宮被一起挖走了吧。”

  陸清漪的臉頰開始泛紅,她被她炮仗一樣的夏琋質問逼得啞口無言。

  夏琋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要不由自主地為易臻打抱不平,她明明單純地只是想,想來為自己討個公道,可她控制不住:“你說得對,我學歷的確不如你,高中因為語數外不好,學了藝術,到現在也就是個本科生,和你說話更不會引經據典,斯文儒雅地開罵。我是不折不扣的俗人,但我這個俗人,就是高你一等,因為我不玩陰的,我不會血口噴人,我清楚什麼人值得喜歡。其實嘛,我一點也不討厭你,我反而想感謝你,沒有你的率先劈腿和放手,我也沒辦法撿到易臻這塊寶貝,也多虧有你當墊板,他家人對我的接納度才那麼高。當然了,我本人也很棒,不知道比你好多少倍。”

  “這個自信,不是別人給我的。”

  絕不是她手上的鑽戒,也不是她現在的身份,更不是面前目瞪口呆的陸清漪所帶來的快感。

  是她自己的心,她透徹敞亮的內心,勇猛而一往無前的內心,他們都說百無一用是真情,橫衝直撞的人,最後總是死得最難看,可她才不怕,她感覺現在的自己就像個捍衛一切的女英雄。

  “你和我爭什麼呢,你早就輸了,”夏琋淡淡笑了笑:“你能馬上說出易臻哪裡好嗎?”

  “閃過的第一念頭是不是他不會在意你沒辦法生小孩?”

  “他對你的全部就僅止於此了?”

  “我就能馬上說出易臻哪裡好。”

  “我覺得他帶電,會發光,無所不能,與眾不同,像一個神,我特別崇拜他,迷戀他,你有這種感覺嗎?”

  陸清漪發出難以理喻的輕嘲:“你還在熱戀期而已。”

  “所以啊,”夏琋激動得眼眶發燙:“現在的我確實比你高貴多了,我也許沒那麼好,可我對易臻的愛很真,光這一點,你就比不上。”

  即使沒有手指頭上的法寶,她想,她也完全能夠挺直腰杆坐在陸清漪面前,就因為她比她要真。

  陸清漪有些無言地望著夏琋,她的理直氣壯明明很可笑,可是她心裡還是閃過了一刻的羨慕和倉皇。

  對面的女孩子美艷又天真,專注地愛著,是她沒有過的樣子。也許有過,但那都離她很遠了。

  所以她非常討厭她,想馬上氣急敗壞的撕破臉,可她長久經年維持的端莊得體,不允許她這樣。

  陸清漪突然想起了大學時代的易臻,時光久遠,她腦海里仍有他年輕氣盛的模樣和成竹在胸的神情,可她幾乎已經回憶不起他的好,她只記得自己的理所當然。

  這種理所當然,一直延續迄今。以至於,她察覺到易臻完完全全地變心後,那種打擊感在內心翻騰,最終攪和成了仇意。

  她不斷勸慰自己,也許還能夠挽回。

  他們本來可以按部就班、順理成章,是她難敵距離之下的誘惑和空虛,打碎了這一切。

  她和他在醫院長廊對峙的那個夜晚,她就應該徹底明白,她到底親手丟掉了什麼。

  身心一片蒼涼。

  陸清漪想說話,可她要和夏琋說什麼呢,以過來人的姿態,告訴她一切激情到最後都會淪為平淡不驚?還是詛咒他們的感情不得善終?

  陸清漪安靜地微笑著,說:“希望你十年後,還能保持現狀。”

  她語氣不自主地發酸,她也意識到了。

  “我會的。”即使不衝著她這句話,夏琋也會全力維繫下去,別說十年,一世都可以。

  沉寂須臾,包間的門被人叩響。

  大概是服務員要加水,夏琋攏了攏情緒,說:“進來。”

  緊接著,她看到正對著門的陸清漪,露出訝然的表情。

  夏琋也跟著回頭望,推門進來的人,居然是易臻。

  他這麼早就到了?

  夏琋的心震顫起來,畢竟她剛才諷刺陸清漪說的話也相當刻薄尖利,很難聽。

  易臻在她身邊的沙發空處,自然地坐下,好像他們是默契到已成婚多年的尋常愛侶。

  見他面無異色,夏琋的氣勢一下子軟化下去,她側頭問易臻:“你都下班啦?”

  “嗯。”

  “吃過飯了嗎?”

  “沒有。”

  “餓嗎,我牛排才吃了兩口,剩下的都給你吃好了。”

  “不用。”

  他們倆,就這樣旁若無人地閒聊起來。

  易臻的出現,好像在空氣里撒了把細碎的玻璃渣。

  夏琋沒辦法再自由發揮,陸清漪也是坐立不安,兩個女人都不知如何動彈,有些尷尬,但他好整以暇。

  易臻靜坐了一會,說:“米婭也要過來。”

  “啊?”夏琋問:“為什麼啊?”

  “剛才路上她打電話給我,聽說你們都在,也想過來,說她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嗯。”夏琋若有所思點點頭。

  沉寂地等候了十分多鐘,米婭推開了門。

  這是夏琋第一次見她穿日常便裝,她剛補完課,身上還背著雙肩包,風塵僕僕。

  “夏姐姐。”

  “易叔。”

  “清姨。”

  她挨個叫人,脆生生的,還是奶糖一樣的嗓音,禮貌得很。

  陸清漪一見到她,原先緊繃的臉色立刻鬆了下去,她招呼米婭坐在自己旁邊。

  米婭也笑眯眯的,雙眼月牙彎。

  “喝什麼嗎?”易臻問她。

  “不喝啦。”米婭推辭道。

  易臻還是譴人去加了杯芒果奶昔。

  “謝謝易叔。”她突如其來的客氣對白令在場的人都有些不適應。

  服務員很快把香甜的飲品端上來,米婭就著吸管,猛抿了兩口,回復到神清氣慡的狀態,笑著問:“你們都不說話的嗎?”

  ……全都目不轉睛看著她幹什麼……

  夏琋搭腮勾唇:“不知道說什麼啊。”

  “唔,”米婭拿開奶昔,燦然笑了笑:“那我先說啦?”

  “嗯。”

  “我前幾天,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米婭換上嚴肅的神情,似乎格外鄭重其事。

  “嗯。”易臻應著,驅使她繼續往下說。

  米婭咬了咬下唇,仿佛真的在做什麼相當慎重的抉擇,而後綻開一個更大的笑容:“我不想要接受任何領養了!”

  此言一出,幾個人都有點驚訝。

  反應最大的是陸清漪,她急匆匆去問少女:“為什麼突然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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