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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蝶兒把藥碗放在任鵬飛觸手可及的地方,淡淡地道:「走了。」任鵬飛猛地抬頭,漆黑的雙眼筆直瞪過來,冷蝶兒冷不丁被嚇了一跳,再看過去時,他的眼神已然變得沉冷凌厲,「他走了?」說完,又重複一遍,「他走了……」一臉的沉靜,旁人全然看不出他此時的心情。

  「你很失望?」冷蝶兒鼓足勇氣,扯著嘴冷笑,「因為少爺走了,你沒有辦法再利用他了是不是!」「你什麼意思?」任鵬飛不解。

  「什麼意思?」冷蝶兒冷笑聲更甚,瞪住他的雙眼滿是恨意,「任鵬飛,你把少爺害得還不夠慘麼,你到底還想要怎麼樣,是不是要把他逼死才肯甘休!」任鵬飛一時啞然,「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你以為裝傻就能騙過去了嗎?」冷蝶兒撇開視線,落在一側的目光難掩悲傷,「少爺擔任武林盟主時他的真實身分一直隱藏得很好,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便是你,少爺從不曾在你面前隱瞞事實,而你卻一再利用他的這份真情傷害他。任鵬飛,我們已經查出來了,是渡厄城向宮中傳遞消息,最終導致少爺的真實身分公之於眾,逼得他不得不逃到黔中的這片荒山野嶺中。你看到少爺的一頭白髮了麼,那是在知道事情真相時,他一時難以接受事實,導致氣血攻心差點走火入魔,結果雖然保住一條性命,可頭髮卻一夜全白……」冷蝶兒眼中的淚止不住的流。

  原本以為經過這次的背叛,她的少爺會痛徹心扉,徹底忘卻這份感情,沒曾想,他願意捨棄一切,甚至不肯與他們聯繫,卻在任鵬飛受傷之時,帶他出現在他們面前,並開口請求他們救治任鵬飛。

  所以他出現的時候,冷蝶兒的心裡,只有悲傷。

  於少爺心中到底有著一份怎麼樣的感情,才能如此令他義無反顧——聞言,任鵬飛呆默半晌,良久之後,才難以置信地搖頭道:「不可能!」而冷蝶兒只是含淚看了他一眼,無言地轉身離開,任鵬飛想去追,卻跌倒在床邊。

  「不可能——」

  無力再去追的任鵬飛只能朝她的身影大聲地吼。

  腹中又開始如刀絞般的疼,任鵬飛抱緊肚子在地上翻滾,片刻不到又是一身冷汗淋漓。

  好不容易攀住床沿爬起來,手一滑,又滾落地面,小腹一陣鈍物猛戳般的疼。可是再怎麼疼,也比不上此時的心如刀絞,如果一切真如冷蝶兒所言,那麼江穎又是以何種心情面對他,為什麼沒有在他昏迷時補上一刀,為什麼還要帶他來這裡,為什麼還肯救他!

  「聶穎……聶穎……」

  雙手緊緊抓著胸口,只因這裡,痛得快要撕裂了。

  「鵬飛!鵬飛,你怎麼了!」

  倒在地上顫抖的身子被撈入一個熟悉的懷抱,任鵬飛費力地睜開眼睛,當看到一頭銀髮之間那張熟悉且焦急的臉龐時,不禁悲從中來,用力抱住他的肩膀,把臉深深埋在他的肩窩中,眼睛很燙,眼眶卻很乾,想哭,卻流不出一滴淚水……再不放開了,再不放開了。

  即便逆天而行,即便與天下人為敵,也再不放開了。

  小腹猛地一抽,任鵬飛痛苦地呻吟一聲,下一刻,江穎已經把他抱起來輕放於床上,頭一抬,取過放在床邊的藥。

  「來,快把這藥喝了。」

  任鵬飛伸手欲接,可肚子實在是一陣一陣抽痛得有氣無力,額上豆大的汗珠一顆顆往外冒,扶住肚子都來不及,哪還顧得上端藥。

  江穎見狀,便輕柔地把他扶起來靠在肩膀上,先用衣袖拭去他頭上的冷汗,再端起碗盛起一小勺藥汁,試了試溫度,才送到任鵬飛嘴邊。

  儘管快速地咽入喉嚨,但苦澀的味道仍在口腔里蔓延,任鵬飛眉間微蹙,江穎忙道:「要不要加些糖進去?」任鵬飛搖頭:「不用。」頓了下,又道,「不要用勺子,直接用碗喝吧,一口氣喝完才不會這麼苦。」江穎依言取出勺子放在一邊,直接把碗貼到他唇邊,在他張口時微微傾科,任鵬飛猶嫌他太過小心,用手托住碗底,鎖著眉一口氣把溫度適中的藥汁喝完。

  「我去拿些甜的東西給你吃吧。」

  江穎側身把空碗放下,準備放他躺回床上時,卻被扯住。

  「不用了,這點苦我還受得住。」

  喝完藥,身子暖呼呼的,疼痛略有所減少,任鵬飛挪了下身子,主動躺進江穎的懷中,安安穩穩地靠著。

  江穎有點受寵若驚,僵著身子許久未動一動。

  任鵬飛閉目等身上的疼痛緩過去,片刻之後,臉色稍有平復,遂才開口說話:「聶穎,你知道了吧?」「什麼?」

  「孩子的事……」

  任鵬飛抬眼,看見他正盯著自己的肚子發愣,嘴唇似有若無地抿出一個向上彎的弧度,抓住他的手,輕輕放在自己微隆起的小腹上。

  「一個男人懷孕生子……被嚇到了嗎?」

  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在他的臉頰旁邊蹭了蹭,遲疑半晌,另一隻手也輕輕覆了上去,輕撫他肚子上的隆起。

  「是鬼婆婆弄的?」江穎的聲音低啞。

  「嗯。」任鵬飛點點頭。

  「……青青也是?」

  頓了下,同樣點頭:「嗯。」

  江穎的聲音又沉了幾分,撫摸的動作停下,話中透露幾分寂寥:「你說出來的那個時候,我沒信……」任鵬飛覆上他的雙手,淡淡地笑:「這種事,沒有誰一聽見就能夠相信。」「是我傷了青青……」

  「你也救了她。」

  「……孩子要怎麼出來?」

  任鵬飛略一思索,避重就輕地道:「等滿十個月他的身子長全了就出來了。」「疼嗎?」

  「現在不疼了。」

  「鬼婆婆為什麼要這麼做?」

  一句話,勾起許多思緒,任鵬飛垂下眼帘,於心底不經意地一聲嘆息。

  「她被男人傷過,於是恨盡天下男人,想讓男人也承受和女人一樣的痛苦……」「傷她的那個男人,是我爹?」

  任鵬飛一時無言。

  而江穎,似乎低低笑了一聲,笑聲縈繞在他心底,絲絲縷縷千頭萬緒久久不息。

  任鵬飛忍不住問:「笑什麼?」

  「我想起一句話,」稍一頓,「父債子償。」

  任鵬飛聞言心頭一酸,手上一收,不由得握緊了他的手,想說什麼,張口卻無言。

  兩人皆再無話,只見江穎用空著的另一隻手眷戀不已地覆在任鵬飛小腹上。任鵬飛微抬頭,看見他依然盯著這處看,嘴角漾著一抹顯得有些呆傻痴愣的笑。也不知怎麼,任鵬飛不經意地笑了,身子挨他挨得更緊。

  也許曾經後悔過,但此時,他慶幸。

  「聶穎,還記得在點蒼山上,你送我走的前一天嗎?」「嗯。」回答的人漫不經心地應著,「記得。」「那一晚,是我求你……」任鵬飛臉皮再厚,有些話也終是說不出口,「因為我想……想,能不能再有一個你的孩子……」「嗯?」江穎困惑地看他,「是因為那一晚才有的?」任鵬飛略一點頭:「是的。」

  「你怎麼這麼肯定?」

  「是因為紅痣。」任鵬飛摸上自己的右臂,「鬼婆婆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只要我手臂上出現一顆紅痣,就意味著我能像女人一樣懷孕生子了……那時,我與你——後來,紅痣便出現了。鬼婆婆說過即便我的身子被改造過,但像一般女子一樣孕育孩子還是很困難的,所以那個時候,我也是在賭……沒曾想,只一晚,便有了……」江穎握著他的雙臂面對自己,點漆般的雙眸滿是難以置信:「不是意外……而是,你是自己想有的?你會生下這個孩子?」「你以為我會弄掉這個孩子?」任鵬飛微驚,轉念一想,又恍然,可同時心裡又不免發酸。

  江穎一定以為這個孩子是意外懷上的,所以認為他一定會打掉,方才如此眷戀地摸他的肚子,難不成是在心疼惋惜?

  「我不會打掉孩子的。」任鵬飛心口微澀,伸手去碰他的臉,堅定地道,「千辛萬苦才保住他,怎麼會就這樣放棄。放心吧,我會好好地把孩子生下來的。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這次,給我們的孩子好好地取一個名字吧,我們一起看著他長大,好嗎?」江穎已說不出話,只能用止不住顫抖的雙手把他摟進懷裡。

  任鵬飛頭枕著他的肩膀,入眼便是一片蒼白,禁不住伸出去摸,暗暗嘆息,道:「頭髮怎麼全白了?」「沒什麼,練功時稍有不慎便這般了……」

  聽他這船輕描淡寫,任鵬飛心中反而更是泛酸,手指纏著一縷銀絲,怎麼都不捨得放開。

  「聶穎,渡厄城在世間立足這麼長的時間,牽扯甚廣,其中不可能沒有對手設下的暗樁,讓人防不勝防……」「我知道。」江穎似乎笑了下,「我也曾在渡厄城中埋了不少自己的人手。」任鵬飛想了一下,說:「渡厄城財大勢廣,也許朝廷早在多年前,就把主意打到了渡厄城身上——」話未盡,然江穎身子卻一僵,聽出了他話中之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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