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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這倒徹底,人沒了,連個可想念的劍穗也沒了。

  一場大雪霏霏,有人走了,有人留了。人生最寂寞,不過是遇到一次之後,千百次的遇不到。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一場寂寞憑誰訴。算前言,總輕負。

  一連上十天,他日日來雪落塵源,不是栽進湖裡,就是崖邊發呆。

  他看到那塊掉落的石碑,寶貝一樣捧在懷裡。

  塵緣,塵淵。

  他想再刻一句話,卻遲遲沒下手。

  重樺一手忙著接任峰主的事,沒空理會他,只道,過些年,總會忘了。現在就睜一眼閉一眼由著他。

  找到那條劍穗的時候,已差不多到了接任的日子。

  涵墨塵默默將劍穗系在青瞑劍上,便往主殿那裡去了。

  雪也差不多停了,天池峰上,煙霧繚繞,碧波翻湧。雲山一色,晶瑩純白中碧藍澄澈。

  一進門,卻見葉君偷偷摸摸不知在藏著什麼東西。

  涵墨塵難得露出一絲笑:“小君,藏什麼寶貝不讓我看?”

  葉君嚇了一跳,手中的東西掉下來,落在對方腳邊。

  涵墨塵撿起來,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

  那是一張帖子,飛揚著喜慶的朱紅。

  紙是最好的富陽紙,純正的大紅色,上面燙金幾個大字龍飛鳳舞:六月初三,無雙堡主與江南舞家二小姐大喜,恭請天池峰涵墨塵前來觀禮。

  落款則是漆黑的墨,在朱紅的喜帖上卻分外刺眼。那是四個蒼勁的楷體:七月少淵。

  涵墨塵一瞬的失神,嘴巴張開又合上,半晌說不出半個字。

  指間紅紙飄搖而下,他忽然笑起來,那笑聲像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來的,說不出的蒼涼與寂落。

  “二師兄,二師兄…你,你別這樣…”葉君被他的樣子嚇到,一張嘴不知該說什麼,只覺得二師兄很難過,而自己只能無力告訴他,別難過,別難過。

  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呢?

  涵墨塵搖搖頭,沖他笑笑道:“我沒事,這是…喜事啊。可惜,明日便要接任,我無法去跟少…七月公子賀一聲恭喜…”他朝門外走了兩步,又回頭道,“我先回去了,待會練功可別偷懶,啊。”

  葉君吸了吸鼻子,忽然衝出去拉住他道:“明明就是在意的罷!為何不說出來?七月大哥也是,他為什麼要成親?!啊?他和師兄不是…不是…”

  他為什麼要讓你這麼難過…

  “去告訴他不要成親,現在走還來的及罷?接任延遲就好啊!”

  葉君抓著他的袖子,急切的說著。

  自己明明是喜歡二師兄的,現在情敵終於走了,為什麼,為什麼,他卻忍不住悲傷?

  涵墨塵愣了一愣,苦澀的笑著,搖頭。

  葉君畢竟天真。

  “師兄真的沒事,你都這麼大了,還哭鼻子,小心被大師兄笑話。”涵墨塵拍拍他的頭,轉身走了。

  白茫茫的遠山上只剩下那一抹灰。

  葉君望著他的背影,通紅著眼睛。他不明白,但是那背影,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

  黃昏,日落。下過雨的天空,煙霧迷濛。

  涵墨塵靠在自己屋子門欄邊,望著那夕陽,一點點的沒。

  腦中盤旋不去的還是那張大紅的喜帖。

  他想,這大概是最好的結局,從今晚後,就真的什麼關係也沒有了。

  但他終於忍不住去想,少淵要和舞懷袖成親了,然後洞房花燭,雙宿雙棲,然後會有一個胖娃娃,不,說不定是個千金…

  他又想,少淵馬上就是別人的了,他的笑,他的好,他的溫柔,他的體貼,一切一切全都是別人的了,而自己,什麼也沒有。

  一想到這個,就不由心都發抖。

  涵墨塵長長嘆一口氣,手中緊攢著的是那條劍穗,他閉上眼睛靠在門上。

  少淵,少淵,為何等到他已入相思門,萬劫不復的時候,卻抽身而出,撒手不管了…

  “餵!涵墨塵,你裝什麼死啊!”一張紙飛過來“啪”的打在他身上。

  涵墨塵一睜眼,便看見那張喜帖。

  紅的扎眼,嘲笑一般。

  秦舒桓蹲在台階上,眯起的雙目,好像左邊寫著一個“孬”,右邊寫著一個“種”。

  “不就是男人跟別人跑了麼?去搶回來不就得了,在這裡躲著舔傷口,給鬼看啊!”

  末了還加一句:“你他媽還是不是男人?!”

  涵墨塵本就氣悶,怒火一下子竄上來。

  他從來都擅長控制自己的感情與理智,但那也不代表他就不會妒火中燒,也不代表他就是任打任挨不會還手的蠢貨!

  涵墨塵一下揪住他的衣領,一雙墨黑的眼直直釘過去:“你知道什麼?!你以為我不想去…你以為他成親我還樂意跟他說一聲大喜?!”

  秦舒桓抓住他的肩膀,道:“那就去找他回來!你不會以為他真的想和舞懷袖成親罷?”

  涵墨塵一頓,緩緩鬆開手。

  他當然知道那傢伙又在騙人,騙他回去,他是在逼他,作出選擇。

  但是他的苦,有誰知道?

  師門如命,叫他如何背叛養育他二十餘載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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