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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想到「痴情」這兩個字後,言邑嫌惡地皺了皺眉頭,感覺這兩個字眼跟「愚蠢」同樣。

  真是愚蠢的自己!

  這樣想著,看著月亮,卻還是睡不著。

  怎麼辦呢?

  拿他怎麼辦呢?

  十月初,言邑下令去鏡山圍獵。一起去的人中,丞相李寂也在內。

  但金秋之節的打獵之旅卻因為一件小事披蒙上了陰影,對於可憐的言邑而言,不知道算不算是個福氣。

  早晨的露水還沒散,空氣冷冷的,李寂縮在馬背上呵著手。

  早知道打獵必得騎馬,直到現在李寂才發現自己真的好久好久沒坐到馬背上了,才一小會兒,就覺得渾身骨頭痛。

  哈欠,李寂又縮了縮,放了韁繩任那馬兒隨意地踏著。反正打獵這事,就算他投胎轉世都不一定能射中一隻鳥兒,這種樂子還是讓好此道的人去享受去吧。

  這樣想著,李寂的馬兒又跟前面的大隊伍落了些距離。

  言邑在前頭,時不時轉頭看看那個在馬背上居然也能打哈欠的男人。他笑了,這人真是的。

  不過言邑沒喚李寂,隨他的性子去。周圍人個個興致勃勃,前方有侍衛執掌著木棒和火把,趕著樹叢中的野獸。

  言邑早已經射出第一箭,然後下令各人都可以盡興。一時間這片空曠的地方熱鬧起來。

  趁人不注意,言邑喚來一名侍衛,吩咐他過去保護著李寂,又說:「隨李大人,你們不用跟著我們。」然後就不管李寂了。

  才一會兒功夫,言邑的箭下就折了幾隻野兔和一頭鹿的性命。雖說早想著不管李寂,可是言邑仍忍不住時時轉頭看他,就發現李寂看著侍衛撿起來的血淋淋的野獸屍體,露出不忍之色,背著臉倒向與他們相反的方向行去。

  言邑笑了,這人的脾氣喲。

  該說他善良還是偽善?

  眼看著李寂的馬兒消失在左方的密林中,言邑轉過頭,就看到幾個侍衛又趕出了一頭鹿,幾個官員朝著那鹿舉起了弓。鹿受驚,跑得極快,一下子就竄入了左方的林子裡,身影若隱若現。有人笑著:「看我要了你的小命。」那弓就要射出去。

  言邑的心一跳,厲聲道:「不准放箭!」

  眾人一驚,不知所措地轉過來看著皇帝,但是有幾個人一驚之後反倒是鬆了手,那箭就朝密林射去。

  言邑大驚,那邊正是李寂消失的方向。

  天哪!

  這念頭才閃過,就聽到那邊傳出了一聲慘叫,然後是馬兒長嘶。

  言邑的臉全白了。

  就看到林子裡兩匹馬駛了出來,前面一匹馬上,剛才那個侍衛胸前中箭,仰天躺在馬上。而後面一匹馬上,儼然正是李寂。他身下那匹馬腹部中了一箭,馬兒受痛又被驚了,腳步顛得厲害,卻停不下來。

  李寂的發都鬆了,拚命拉著韁繩,那馬卻不停,腳步越來越快,也顛得更厲害了,就朝右邊的鬆散人群中撞過去。

  言邑大喊:「攔住它!」

  但瘋馬速度極快,哪個敢攔到那馬蹄之下?個個都早就散了開來。

  言邑大怒著拍馬趕上去,風裡只聽到身後眾人大驚叫著:「皇上,不要啊!」

  言邑哪裡還顧得上,眼裡只看到李寂青白的臉和死死拉著韁繩的手。

  言邑的坐騎是最好的良駒,雖然李寂的馬兒受驚後跑得極快,卻也漸漸逼近了,兩人與身後同樣趕過來的大臣們已經相距了很遠。

  言邑一邊催著馬,一邊朝李寂大叫:「夾緊馬肚子,穩住,小心!」

  李寂的頭髮完全散了,全身的骨頭這次真的散架了,他只覺得又痛又怕,耳邊只聽到呼呼的風聲,衣擺全被馬身上的血給浸濕了。他知道如果馬跑得力竭失啼,自己只怕保不住命。雖然聽得到言邑的大叫聲,他卻沒有一點辦法。馬兒已經全瘋了。

  他一邊繼續抓緊韁繩,一邊大叫著:「馬瘋了。」轉過頭就看到言邑的馬已經駛到了自己的身旁。

  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有些心安了。

  有他在,一定沒問題。

  言邑要自己的馬靠近李寂,結果那匹瘋馬側了側身跑得更快了。

  眼看著李寂的身體被馬拋動著,言邑勉強自己冷靜,然後說道:「你跳過來!」

  李寂瞪著他,眼睛瞪得極大:這不是瘋了麼?這麼快怎麼可能跳下馬?

  言邑駛近他叫道:「你跳到我這裡,我接著你!」

  李寂拼命搖頭:「接不住!」

  「你放心,我的馬能跟上你,你跳過來就是了!這麼一直跑,你想要跌斷脖子麼!?」言邑回瞪他。

  李寂幾乎要哭出來。

  「快點!」言邑催促,腳夾緊馬肚子,空出雙手做了個接人的手勢,「我一定接得住!」

  李寂心一橫,鬆了韁繩,用力朝言邑的方向跳了出去。

  身體一騰空就被接住了,李寂的心才剛一松就又掉到了谷底。

  他的腳被東西纏上了。

  剛才那一跳,李寂的腳被纏到了馬蹬子上。

  身體劇痛,仿佛要被撕裂的痛。

  言邑的心剛一松就掉到了谷底,李寂只不過是上半身被他抱住,下半身卻還在馬在疾馳的馬背上,言邑看到李寂的腳破馬蹬子纏住了。

  瘋馬更加受驚,眼看著要朝右首跑開去,李寂的臉上露出了痛苦。

  他會沒命的!

  言邑的心一涼,卻變得更加冷靜。他抱緊李寂,跳下了自己的馬。

  身體重重地撞在地上,然後被馬兒飛快地拉出去,背部和頭部劇痛。

  或許這次自己的性命保不住了吧……

  然而言邑牢牢抱住李寂的肩。

  就算沒命,也不要他受傷。

  李寂的瞳孔收縮著,看著言邑跳下馬。

  世界顛倒了,言邑護著自己,兩個人被拖掛在瘋馬上。言邑用力抱緊自己,李寂雖然非常難受,卻沒有受傷。

  然後言邑背部著地,被橫拖了出去。

  李寂心膽俱裂。

  一片天翻地覆,眼睛能看到言邑的頭頂那片糙地迅速地移動著。很快地,染上了紅色。

  李寂咬牙,一陣疼痛。

  他睜得大大的眼睛裡,看到言邑咬著牙,腮上的肌肉鼓了起來。

  言邑很疼。

  然而眼睛還是很溫潤,一直看著自己。

  李寂的心被撞得很疼。

  為什麼呢?為什麼這麼保護自己?

  言邑好像感到了他的疼,然後朝李寂笑了笑。

  李寂的思緒蜂擁而來,耳邊已經什麼都聽不到,眼睛裡只有那個吃著痛然後勉強朝自己微笑的人。

  「放開我!」看著言邑痛苦的表情,李寂嘶吼著。

  然而,言邑搖了搖頭,勉強衝著他笑著:「我沒事。」

  他的背部被石塊和沙石磨著,早已經嘗到了鑽心的痛苦。然而如果這時候放手,李寂是倒掛在馬背上的,頭部著地,很快就會沒命的吧。

  不能放手!

  李寂露出了要哭的表情:「放開!」他扒著言邑的手。

  言邑卻收緊臂膀,繼續護住李寂。

  李寂看著身下的那個人,世界一片混亂,只有言邑溫柔的眼睛那麼清晰。

  淚水忽然就這樣滴落下來。

  有這麼個人,居然肯舍下自己的生命,來救自己啊。

  李寂哭著推著言邑的手臂:「放開我!」

  然後言邑艱難地抬起手,遮住了李寂的眼:「別看我。」

  他的聲音很低,手很堅定。

  我不要,你看著我,流血的樣子。

  第十六章

  忽然,馬兒一聲長嘶,腳步一頓,龐大的身體倒了下來。

  瘋馬終於跑到脫力了。

  言邑眼看著馬兒壓下來,他咬牙抱住李寂轉了個身,把身體覆到李寂身上。

  李寂眼前一黑,就看著那馬兒壓到了言邑的身上。他大叫著「皇上」,然後身上的壓力倍增。天地全黑了。

  李寂的心往下沉了下去。

  李寂推著身上的人,喚著「皇上」。那個人一動不動,沒有一點聲息。

  李寂顫抖著奮力撐起身體,耳邊傳來嘈雜的聲音,侍衛們這時才趕到,幾個人把那馬拉開,李寂小心翼翼地抱住言邑,天光照出言邑青白的臉和紫色的唇,眼睛緊緊閉著。

  李寂的手指顫抖著接近言邑的鼻端,還好,還有呼吸。

  李寂全身脫力地抱住言邑,緊緊的。

  他被嚇壞了。

  侍衛涌了過來:「李大人,皇上沒事吧?」

  李寂冷靜下來:「你們趕快派人去找御醫,你們四個,把我拉開。叫太醫立刻到這兒來!」

  侍衛們立刻分頭行事,其中有人好奇問道:「李大人,你自己動不了麼?」

  李寂的眼睛冷冷的:「我的腳好像是斷了。」

  那人嚇了一跳,立刻隨著其他人一起小心扶住李寂的上身,把他從言邑身體底下輕輕拉起。

  等到分開後李寂才看到自己的腿,腳踝部分已經完全變形了,劇痛襲來。

  然而比起這痛苦,言邑的傷更讓他覺得疼。

  趴著的言邑背上衣服已經全部被磨損了,背上血跡斑斑。李寂看著自己的手,因為之前抱住言邑的關係,連自己的手上都全部染著鮮血。

  李寂的心抽痛著,他閉上眼,祈禱著上天有靈,保佑那個男人,保佑他的生命,保佑他的安全。

  就算……折損自己的壽命也在所不惜。

  太醫終於到了,言邑的肋骨斷了三根,其他都是外傷,而李寂的腳是脫臼,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所有的侍衛臉都發了白,李寂在被送回去之前冷靜說道:「今天這事等皇上醒了再說,你們不用害怕,全都是我的錯。」

  眾侍衛露出了感激的目光。

  他們原以為這次死定了,但是皇上跟前的紅人李寂說的這番話,又讓他們的心中燃起了希望。

  夜深了,言邑還昏迷著。由於傷勢的關係,他有點低燒。

  唯一醒來那一次,他睜著迷糊的眼睛仿佛驚嚇般地叫著:「李寂!」

  直到李寂握住他的手才安靜下來,迷迷糊糊地問著:「你沒事吧。」

  直到得到肯定的答案他才又睡了過去。

  結果當天就在最近的一個大臣的別院裡住了下來。李寂一邊命令人們立刻從京城召來最好的大夫和藥材,一邊安撫著眾人。好在言邑的傷雖然看起來嚴重,但太醫肯定地保證說沒有問題,這時眾人才安下心來。

  等到一切告一段落,李寂才有時間再去看言邑。

  床上的言邑胸膛被白布包著,身上塗著藥膏,臉上額角也有些青紫。由於背上傷的關係,他趴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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