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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終於停了,再回到小院, 門也開了。杜松風就在堂屋坐著, 裝模作樣地喝茶看書,衣裳穿得很是齊整, 一副隨時都可出門的模樣。

  李怡不咸不淡地瞅了他一眼, 道:“去寶禾縣拉貨。”

  杜松風便放下書站起身,直接朝外走了, 經過李怡身邊時也未多看一眼,李怡就衝著那背影又翻了個白眼。

  今日去寶禾縣拉貨是早已安排好的,鏢局也訂了, 就等著他倆過去再查驗一遍。想必他再不回來杜松風就會獨自去,但他豈是那等不靠譜的人。

  共乘一輛馬車,近一個時辰的路,李怡閉眼小憩,杜松風專注看書,一路無話。到了寶禾縣也是公事公辦,衣飾、木器、擺件等裝好,隨著鏢局的車馬隊再回留仙鎮, 李怡騎上馬跟鏢師們邊走邊聊,杜松風照樣在車內看書。

  當晚李怡回了小院住,杜松風雷打不動待在書房。躺在臥房床上的李怡心想,既然都這樣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於是,分房睡、有非說不可的話才主動開口、一日三餐各自去買想吃的東西,這麼一天天冷冰冰處下去,日子倒也挺快。

  十一月初五,京城東城門官道,一騎緩緩而來,韓夢柳手執韁繩向等在道邊的人抱拳,微笑道:“宋總鏢頭久等了。”

  宋益笑道:“不敢不敢,就怕側妃殿下不來。”

  韓夢柳無奈嘆息,“莫要如此稱呼了吧。”

  宋益仍是笑著,調轉馬頭朝留仙鎮方向行去,“這回出來,家裡那位沒同你鬧?”

  韓夢柳想起上回去見宋益那慘烈的結果,又想起近來夏昭的表現,道:“他大概習慣了。”

  自打被長公主救回府,夏昭就一反常態,不僅沒有圍在他身邊噓寒問暖,反而故意躲著他。每日清晨進宮,傍晚回來,晚飯也不在府里用,陪女兒玩耍後就一頭扎進書房不知用什麼功,也不再與他行\房。

  韓夢柳心想小太子大概又彆扭了。

  不過於他來講倒是自在,乾脆將陪女兒的時候與他錯開:既然太子殿下不想見自己,就別不識趣了。

  所以此番前來留仙鎮,他提前讓劉總管給夏昭遞了書信講明緣由。當然,他沒再提宋益,只是說李怡和杜松風邀他前往——上回小太子反應太大,他真是怕了,不想再有個好歹。結果夏昭也很痛快,讓劉總管回給他可以,還讓人替他張羅馬車銀錢和行囊。他也就平淡地將馬車換為馬匹,從容離開。只是臨行時哄女兒費了不少精力。

  如想閣留仙鎮分館的點花會乃開張首日特設的節目,所有掛牌的姑娘公子登台獻藝,無論何人只需交納一定銀兩就能進館品美味觀美人。如想閣大東家邀請恆慶元少東李怡、瑞福臨少東杜松風、鎮遠鏢局總鏢頭宋益、孤雁劍林雲、綺樂館館主,也是曾經的皇家琴師流芳姑娘作為評判,為諸位姑娘公子定下身價,當晚即時迎賓接客。

  初五傍晚各位評判到齊,如想閣包了家客棧供他們下榻,且專門請李怡將凌霄樓的廚子從京城請來,做席設宴。

  宴上韓夢柳與宋益並行而來,李怡與杜松風大驚。韓夢柳笑著沖他倆使了個眼色,他倆便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靜靜地聽宋益不打草稿地扯謊——

  這位柳公子是他在路上結識的,二人一見如故十分投機。最重要的是,柳公子涉獵廣博才華橫溢,品味更是高之又高,點花會這樣的盛會,正適合他這樣的人。末了向如想閣大東家客套一句,莫怪草率。

  如想閣遍布人精,宋益他們不可得罪,韓夢柳又是通身的不凡氣度,他們自然立刻很識相地加了一位評判,又將韓夢柳好一頓夸。

  和樂融融散席後各自回房,韓夢柳剛坐下沒多久門就響了,打開一看,果然是李怡。

  “可有閒暇聊聊?柳公子。”李怡裝模作樣道。

  韓夢柳側身一笑,“李少東前來,沒空也得有空。”

  李怡嘿嘿怪笑兩聲,十分不客氣地搬了個凳子一坐,抬頭審視韓夢柳,“你不是都太子妃了麼?怎麼又跟那個宋總鏢頭混到一處了?”

  韓夢柳坐下道:“是側妃。”

  “都一樣。”李怡身體越過桌面靠近,“說正經的,前一陣聽說你成了太子妃,我當真嚇了好大一跳,怎麼現在又……太子知道麼?我是不該管你的私事,可是你既然都太子妃了,又跟宋總鏢頭同行,不好吧?”

  “我來這裡太子是知道的,只是不知我與宋益同行。”

  李怡立刻慌張地瞪起雙眼,韓夢柳截住他的話頭,淡淡道:“但無所謂,我如今同宋總鏢頭的關係,就如同你我。”

  “快別了。”李怡一臉不信,“你我的關係可不敢跟你與宋總鏢頭一樣。”

  韓夢柳笑了,故意道:“為何?怕杜公子生氣?”

  李怡撇了撇嘴沒說話,韓夢柳跟著便問:“你與杜公子出了何事?方才我在席上看著,你倆就不太對。明明新婚燕爾正該情濃,怎麼還鬧上了?”

  “哎。”李怡再次大大地嘆了口氣,最近以來,他嘆氣真是嘆習慣了,“韓兄,你當真慧眼如炬。你還記得你第一回見到土木公,就是在寶禾縣他動了胎氣,我半夜去喊你那回。”

  韓夢柳點點頭。

  “哎。那你還記不記得,那回我就同你說,土木公這人看著客氣禮貌,實則不動聲色地就能把人氣得狠狠的。我的確也有不對吧,可是我傷他在外面,他傷我在心裡吶。”義憤填膺聲淚俱下地將來到留仙鎮後與杜松風發生的一切講了一遍。

  韓夢柳認認真真地聽,最後在李怡的唉聲嘆氣中道:“你這麼想,或許杜公子也是這麼想的。”

  “或許?”李怡冷笑,“他一定是這麼想的。一定覺得全是我的錯,他都對,我要改。”

  “你既然知道還糾結什麼?想法行事只要是人就有不同,想辦法折中,別傷了情分,也就是了。”

  “可他不知道啊!”李怡一臉苦悶,“我要是同他這麼說,他就會說我和稀泥、敷衍他。他就是那麼個事事都要清楚明白不能半點兒含糊不留半點情面的人!我也不是不願意遷就,可我不能事事都遷就啊!若一輩子遷就下去,那我不憋屈死了。”

  “照你這麼說,當真是死路一條。”韓夢柳托腮思索道,“那要不,我幫你勸勸?”

  李怡一想,搖頭,“算了吧。你要是勸了,他一定覺得是我讓你勸的,到頭來還是怪我。他心中始終認為,咱倆相識早,關係更近,所以無論你做什麼,都是偏幫著我。”

  韓夢柳便也笑著嘆息,“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是說此間生意結束,你倆就要辦婚禮麼?眼看著就是明日了,這麼個鬧法不行。”

  “我當然知道不行,可你看土木公,氣定神閒,有半點兒著急的樣子麼?總之我現在還拉不下臉跟他低聲下氣。而且就算這次勸好了,那些問題不解決還是不行,走一步看一步吧。”

  “杜公子不是個有事寫在臉上的人,或許他已心有驚雷,面上卻似平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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