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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夢柳笑了,“整日無事,君後叫我去聊一聊,也能差個心慌。今日之事我並非告狀,只是想讓你知道,省得哪日君後真同你說了,你又大驚小怪,我還得哄你。”

  一語如斯淡漠。

  夏昭呆呆地望著韓夢柳,神情幾度恍惚後更顯疲憊。

  他曾有過無數肖想,大的小的持續的偶然的,然而無一不被韓夢柳輕飄飄地擊碎,輕飄飄地告訴你,其實你在意的我都不在意。

  於是他緩緩地從韓夢柳掌中抽回手,起身。

  “依依睡了?”

  “嗯。”韓夢柳道,“睡前沒看到你,鬧了一陣兒。”

  夏昭道:“父皇問我功課,便晚了些。”

  韓夢柳平靜地笑著。

  夏昭終於不知可以再說什麼,往後退了一步,“我有些累了,先去沐浴。”頓了一下,期望著韓夢柳留他,或是說陪他沐浴,或者隨意說些什麼都好。

  然而韓夢柳始終只是平靜地笑著。

  轉身走到門口,手搭上門閂,韓夢柳突然問:“沐浴後可要行/房?”

  夏昭苦笑,他很清楚這不是邀請,而是循例確認。他未回身,低聲道:“都行,隨你。”

  “那……”韓夢柳頓了一下,拿起書本,又按了按眉心。

  “你若累了就睡吧,我沐浴完也就睡了。”

  “好。”韓夢柳起身再見一禮,“恭送殿下。”

  夏昭低聲“嗯”了一聲,推門逃走。

  同韓夢柳成婚,有了名分,他們終於可以不再避忌任何人,光明正大地攜手,光明正大地做一切想做之事。可至今尚不足一月,他卻越發強烈地有一種“這婚還不如不成”的感覺——

  韓夢柳如今是太子側妃,有自己的寢殿和儀仗,看似多了許多約束,無形中卻也獲得了自在。

  平日白天,夏昭進宮隨太傅學習或隨侍在建平帝駕前,韓夢柳若無被詔,就在府中讀書作畫,陪伴幼女,有時也外出飲酒賞玩。畢竟整個太子府中除了夏昭就屬他大,只要宮中和夏昭沒有禁令,誰也不敢對他說個“不”字。晚間夏昭從宮中回來,他們會一同用飯,再與女兒玩耍哄她睡覺。然後二人行/房,否則的話,就各自沐浴休息。

  婚後至今,就是這樣的日子。

  夏昭泡在浴桶中,熱氣充盈周身,在難得的放鬆中細細思量。

  成親至今韓夢柳始終平淡,做什麼都不會太開心,不做什麼也不會太在意。陪著女兒的時候興致似乎好一些,但一日之內他至多陪兩個時辰,絕不再多,不像自己,但凡有空就想要與他們呆在一處。就連那事也……婚後親密韓夢柳從不推拒,每每也算投入,讓他找不出半點不妥。可他卻不似初相識時,一旦觸碰就仿佛乾柴烈火急不可耐。

  是厭倦了?疲累了?

  不,隨著時日推移,他心中對韓夢柳越發牽掛眷戀,也更加渴慕著完全地擁有。

  那麼所以,是因為韓夢柳了?

  雖然他無論何事都照單全收不吵不鬧,可日日相處,是真心還是敷衍,又怎會分不清楚?韓夢柳所有的順從,不過都是因為事已至此,怕麻煩罷了。

  於已來說,同他說過的每一句話、相望的每一個眼神、每一次親吻擁抱都至關重要;可於他來說,那些與吃飯飲水並無不同。

  不斷接受著這樣殘忍的事實,他怎能若無其事地過?

  可若一味放任二人疏離,豈不正合了建平帝與君後當日故意賜婚的意圖?也會讓有心之人找到更多迫害韓夢柳進而攻擊他的機會。

  他明明對自己發過誓,這一輩子都要好好保護韓夢柳的。

  年輕的太子只覺得渾身充滿如山一般沉重的壓力,所有事情都找不到解決之法。他泄氣地靠在浴桶上,在漸欲模糊的意識和一點點失去溫度的水中想:如果韓夢柳對他與他對韓夢柳一樣,那麼前路無論如何艱險,他都不會有半點動搖與迷茫。

  韓夢柳正要就寢,夏昭的貼身侍從突然求見,頗不安地說太子殿下吩咐沐浴不讓打擾,可許久過去了浴房中一點兒動靜也無,特來稟告側妃。

  言下之意,恐怕出事。

  韓夢柳渙散的精神為之一聚,披衣下床,直奔寢殿後的浴房。抬手正要推門,侍從卻道:“側妃殿下,是否先通傳?”

  “不必。”韓夢柳心道人已到門口,他要是真沒事早就出聲了,還磨嘰個甚。直接破門而入,原本滿室騰騰的熱氣已化作冰冷,夏昭赤/身趴在浴桶上。

  “太子殿下!”

  侍從們驚叫,韓夢柳快步上前翻過夏昭泡在冷水中的身體,一探氣息與脈象,懸到頸嗓的心暫且放下了一半。“快給殿下擦乾,準備棉被薑湯和凝神香。”

  侍從們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將夏昭裹進棉被送回臥房。太醫看過,說是睡著了,水又冷了,一下激住了心以致暈厥。好在只是受寒沒有嗆水,保證不要起熱儘快甦醒即可。

  太子府一頓折騰,等昏迷的夏昭進完藥,三更已過,韓夢柳讓眾人回歸本職,該休息的自去休息。大伙兒聽命退下,間或有幾個懷疑擔憂的眼神射到他身上,他也只當看不見。

  夜間他目力受損,夏昭那虛白的臉過一會兒就變成好幾個重疊在一起亂晃。他伸手在那面頰上輕輕撫摸,動作頗為憐惜。一邊感慨自己老了,一邊感嘆小太子果然是個孩子,動不動就給人找麻煩,然後再仔仔細細地給他把脈,再將內力輸送給他,助他抵禦寒氣儘快甦醒。

  小太子也曾給他輸過內力,今日就算是還他了。

  半個時辰後,夏昭悠悠轉醒,懵懂地望著原本應該在睡覺的韓夢柳。

  韓夢柳將他的英勇講述一遍,夏昭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真、真的?”

  韓夢柳按按眉心,表示懶得理你。

  夏昭蒼白的臉上泛出紅暈,“辛苦你了,我沒事了,你去睡吧。”

  韓夢柳手背貼上夏昭額頭,“罷了,你這情形可大可小,我還是看著你吧。明日也別進宮了,臥床休息一日,時已入秋,大意不得。”

  額上傳來的溫度令夏昭迷失,他知道他應該理智大度地讓韓夢柳去睡,然後找幾個下人守著自己,可心底卻貪戀著眼前的擁有。

  哪怕只是一瞬,甚至是虛假。

  “那、那你太辛苦了。”夏昭聲音低下去,一般人聽到這話,都會立刻表示自己不辛苦沒什麼吧。夏昭覺得自己挺無賴。

  果然韓夢柳也挺無奈地笑了一下,但並未說不辛苦,而是用下巴向旁側一點,“太子殿下的床如斯得大,若臣真困了,可否賜臣一隅落腳?”

  夏昭心頭猛然激盪,渾身血液瞬時間滾滾沸騰,他伸手一把將韓夢柳拽在身前。韓夢柳左手撐在夏昭身側,不慌不忙地笑道:“身體重要,此時萬萬使不得。”

  夏昭眼波流轉,最終憂傷地望著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眸,扣住韓夢柳腦頂輕輕吻上去,又以鼻尖去蹭,“阿夢,你何苦這樣折磨我,阿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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