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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公有些欣喜,“皇上?”
被他溢於言表的欣喜有些嚇到,袁思咽了口唾沫。小公公忙低頭恭敬把東西遞上。
被兩道目光緊鎖著,袁思沒來由的有些羞臊。手指在幾個牌子上劃了兩下,輕點了點李賢妃的李字,故意提氣,“朕想見見右相。”
翻過牌子時,指尖似乎都發燙。
兩人先是一怔,隨即王茂道:“也好。”
話雖這樣說,二人心底難免有些忐忑,右相在朝堂的手段他們也是耳聞過的。
這樣雷厲風行的男子在龍床上侍寢,總覺得,有些難以想像。
不光他們忐忑,袁思也是十分忐忑。忐忑的坐在凳子上,“王公公,朕又想如廁了。”
王茂有些哭笑不得,“皇上已經去過三遍,還要去麼。”
袁思咳了兩聲 ,“算了,朕憋著吧 。”
王茂忙道:“萬萬不可,這樣可是損傷龍體的。”
袁思有些不信,不過憋個尿而已,便道:“沒關係,朕憋的住。”
而且,他也不想右相來時,他在如廁。
袁思支頷發了會愣,後知後覺,即便他翻了牌子,右相也不一定會來。
想到這裡,袁思突然看向燭台,蠟淚已然滴上桌,糊了一片。
袁思道:“什麼時辰了?”
王茂囁嚅道:“皇上,已經丑時了。”
原來已經過了這麼久,難怪他覺得有些困。
王茂不知怎樣安慰小皇帝,只道:“皇上,不如早些歇息吧。”
袁思吐了口氣,這樣的狀況,他也不是沒想到。
只是,不願去想。
說來可笑的緊,若是別的妃子,哪裡會有讓皇帝等著的道理?
有此殊榮,便也只有右相一人。
不過,右相估計不會很高興便是。
就寢前,袁思還是打算先如個廁。不想剛走到門口,便撞上一個人。
那人默了一會,才道:“更深露重,皇上出來做什麼。”
右相生得極為俊朗,個子也比他這個尚未弱冠的皇帝高了大半個頭。袁思稍稍抬頭,借著門口的月光依稀能瞧見他刀削的輪廓。
“朕想。”頓了頓,“朕想看看右相何時過來。”
硬是把如廁兩個字咽下去。
莫名的,怕這兩字污了右相的耳朵。
李想道:“皇上大可不必等著微臣。”
袁思抿唇道:“朕想等便等了,右相連這個也要管麼。”
李想微怔,卻是不語,邁進寢宮時讓人掩好了門窗。
先前的燭台已然讓人更換過,燭光極為亮堂,甚至可以看清那人眼底的淤青。
袁思不知如何與這個久未謀面的右相說話。
朝堂瑣事,他不太了解。
詩詞歌賦,也不甚明白。
琴棋書畫,更不必說了。
而且,天已經很晚了。兩人呆坐了一會兒,男人異常沉默,袁思有些坐立不安。
覺得今日定是太莽撞了。
右相大抵到現在還埋怨著他。
或許連他這張臉也不願瞧見的。
見右相盯著眼前跳躍的燭光,袁思更加確信,心底默默嘆了兩聲。
李想突然道:“皇上早些歇息吧。”
袁思抬頭,應了聲“哦”,聽話的離了桌案。
畢竟現在除了睡覺,好像也做不了別的什麼。走到床榻,袁思突然轉身,“右……”
李想赫然跟在他後面。
突然撞上一處堅硬,袁思身子一晃,便往後頭的龍榻栽了去。
李想道:“皇上這麼急不可耐的投懷送抱麼。”
袁思趕忙坐起,“沒有,朕,朕只是想問,右,右……”
向來獨自睡習慣了,便想問問右相是否也要睡這兒。袁思突然意識到問的很是廢話,支吾了半天。
“右什麼?”
“右相。”
“右相什麼?”
“……沒什麼。”
他不說,李想自也不會多問,只是盯著皇帝鑽進被褥,跟條蟲子似的。
袁思下意識靠著牆壁,把臉埋進被子裡。
到底,還是個小皇帝。
雖然年紀也不算得小了,養在深宮中的皇帝,約摸便是這樣。
嬌嫩的像朵花。
李想盯著凸起的被褥,須臾抬手。
燈滅了。
眼前突然黑不溜秋,袁思探了半個腦袋,面對著牆,動也不敢動。清晰能感到右相掀開被褥,躺了進來。
袁思整個身子似乎都僵硬了。
不知過了多久,袁思側得有點酸,蠕動兩下轉過身。下意識放緩動作,生怕擾了身旁尚且隔著兩三寸距離的男人。
不想,還是擾了。
李想道:“皇上可是睡不著。”
袁思道:“沒,沒有。”
鼻音滲進被褥,有些模糊不清。
空氣募地安靜下來。
袁思不出意外的睡不著,但也不知右相睡了沒有。
除了隱隱約約的黑影,什麼也看不見。
右相睡得很直,鼻樑很高,影子淺淺彎了個弧。
眼前看不見,膽子似乎就大了幾分。袁思道了聲“右相”,那人沒應,綿延的呼吸上下起伏。
袁思有很多話想跟他說,卻不知如何開口。提了提音量,復道:“右相?”
那人依舊沒應,大概真的睡著了。
袁思突然默了聲。
若真要說起,該是從父皇駕崩的那夜說起,還是從他登基的那夜說起,亦或是從聖旨宣布的那一刻說起。
總的來說,袁思莫名有些愧了。
當年父皇納賢才設科考時,右相一舉奪魁,方才得了個狀元,入朝為仕,頗得父皇賞識。
便在他跟前兒,父皇也喜笑顏開與他說道了好一番。
具體的已然記不得,反正大體意思,便是極好。
袁思不由得生出幾分好奇。
父皇便趁著他的好奇勁兒問過他。
父皇說,他叫李想。
父皇說,他生得極好看。
父皇說,他當是大袁的棟樑。
然後,父皇問他,“此人,思兒可喜歡?”
當時他年歲尚小,只聽得父皇如此讚不絕口的一個人,想來是極好,便點了頭道:“喜歡。”
他依稀記得,父皇的眉頭倏地鬆開來,與他笑道:“等你長大,父皇便把他賜給你。”
當初,袁思並不明白,只當是以後能與如此厲害的人見上面,說上話。
現在回想起來,心頭便是異樣的愧疚。若他說不喜歡,或許右相還是原來的右相。
斷不會在累累功績的後頭,還徒添一筆莫須有的“皇恩浩蕩”。
即便這些年,右相事務處理的滴水不漏,卻也時常被人在背地裡詬病。
繞是他極少過問朝事,也聽到不少。
想來,還有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