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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洙將綢布揉成一團塞在枕頭底下,喃喃道:“原來這就是所謂浮山高人的真面目……朕以後再也不說自己也算浮山門下的人了……”

  楊晨偏了偏頭,正要再問,外殿大總管高成突然連滾帶爬撲進來,喘著氣道:“陛下,應將軍突然帶了個人進宮,說是個有名的大夫,要薦給陛下治病,現在已經在殿外候旨了,您說會不會就是……”

  “怎麼會這麼快?不是晚上才到嗎?”陽洙頓時慌作一團,忙對著鏡子又仔細地照,“這樣子怎麼樣,有破綻嗎?”

  “也許是小優牽掛陛下,所以日夜兼程提早到了。陛下放心。您只要靜靜躺下來。裝成沒精神的樣子就行了,小優不是愛疑心的人,很好騙的……”

  陽洙趕緊平躺下來,將被子向上拉了拉,又道:“你也快些從後門悄悄走吧,崇優根本不知道你也在京城,如果被他撞見。說不定會露出馬腳來呢。”

  “是。”楊晨躬身行了禮,由內侍引路,快步繞到後殿離開。高成也趕緊起身。將勾起床帳的龍鳳金鉤鬆開半邊,遮住些光線。又命小太監們將熬好的藥罐搬了進來,弄成一屋子藥香,來回忙活了一陣,看看已置妥當,這才出到殿閣外,拂帚一甩,對應霖道:“應將軍,陛下說有勞將軍薦醫,但是生死有命,他什麼大夫也不想見,請將軍回去吧。”

  應霖聽了這個回話,好像一點也不意外,並沒有多做糾纏,直接就轉過身去,向站在旁邊的一個頭戴蒙面紗帽的青年男子攤開雙手,故意道:“聽見了吧,陛下不見,我們只好回去了。”

  “霖哥!”那人著急地跺跺腳,“好歹要看看他怎麼樣了,怎麼能就這樣回去?”

  “你以大夫的身份是見不著皇上的!我早就跟你說過了,京城裡又不缺大夫,陛下得的也不是疑難怪病,並不難治。麻煩的只是他生病後不肯吃藥,總是這樣拖著。前幾次仗著年輕體健也就拖好了,誰知這一次不知什麼緣故。拖了幾天後非但不好,反而愈發的沉重,最後再也支撐不住,才臥床不起的。”

  “這怎麼行?”蒙面人一聽更急了,“再年輕體健,病了也不能不吃藥啊,你們怎麼也不勸一勸?”

  “我們勸有什麼用?”應霖白了他一眼,道,“陛下這是心病,太后來勸他也未必肯聽的。”

  “那……”蒙面人著急地將雙手擰絞在一起,又朝閣內看了一眼,猶豫不定。

  應霖趁熱打鐵地道:“現在皇帝連正經太醫院的大夫都不肯見,哪裡肯召見朝臣們薦來的大夫?你若是真心想要看他一眼,不妨摘了帽子讓高公公重新通報一聲,陛下聽說你來了,斷沒有不肯見之理。你親眼看到他的情形,也放心一些不是?”

  蒙面人低垂著頭,似乎還有些拿不定主意,帽沿上的青紗在風中飄來飄去,間或飛起一角,露出薄紗後半張發白的面頰和已咬出血印來的下唇來。

  高成站在階前等了等,見蒙面人還在猶豫,便暗暗向旁邊一個小內侍使了個眼色,那內侍機靈,立即進殿內走了一圈兒,然後滿面憂急之色地奔出來,拿著塊帕子道:“高公公不好了,陛下剛才咳嗽,竟咳出一口血來,這可怎麼辦呢?”

  “啊!?”高成頓作大驚失色之狀,返身就朝里走,“快看看去,看看去……”

  “高公公!”外殿大總管剛轉身,背後就傳來一聲急叫,回頭一看,那蒙面人終於將頂上紗帽除去,露出一張素白清逸的面龐來。

  “煩請高公公通報,舊臣應崇優……求見……”

  “喲,是應大人哪!”高成尖聲道,“瞧您蒙著面,奴才一時竟沒認出來!您稍候,奴才這就去給您通報一聲。”說罷匆匆進屋。沒過多久,殿內就響起了一片亂嘈嘈的聲音來。

  “陛下!陛下!你還不能起來哪,快躺下……”

  “放開,他在外面嗎,讓朕去見他……”

  “應大人就在外邊兒,讓奴才們去請進來就行了,你可別亂動……”

  “不行,朕要去接他……你們都放手……朕要去……”

  “哎呀陛下,您怎麼啦?那邊的快扶穩了……拿墊子來……陛下您不要緊吧?”

  聽到這些誇張的對話,應霖的表情不由有些發僵,擔心地看了應祟優一眼,生怕裡面作戲作的太過火,讓堂弟動了疑心。沒想到不看不知道,一看才明白什麼叫做關心則亂,只見應崇優白著一張臉兒,才聽了幾句而已,就耐不住,抬腿奔進殿內,直接撲到陽洙的床前。扶起他的臉細細地看,見他臉色暗晦,兩頰的肌肉都凹陷了下去,頓時像被人用尖刀在胸口狠狠扎了一下般,雙手抓住他的胳膊,心疼得說不出話來,“崇優、崇優,你別擔心……我沒什麼……真沒什麼……”一見到應崇優這個樣子,陽洙剎那間什麼都忘了,只後悔自己化妝化得過分,不僅不再費心作戲,反而立即翻身坐起,握著應崇優的手,輕輕地拍撫安慰。

  四道目光相互碰撞在一起,兩年的離別時光突然消失,他們看著彼此,依然親密熟悉得像是昨天還相偎在一起。

  高成打著手勢悄悄指揮室內的人全部退下,整間大殿靜靜的,只聽得見兩顆心狂亂跳動的聲音,仿佛一不小心,就會撞破胸腔,撲向對方的懷裡。

  好半天后,陽洙才低低地問了一句:“兩年不見,你就沒有什麼話跟我說嗎?”

  應崇優只覺眸中氤氳潮濕,半晌後才顫聲道:“你病了,為什麼不吃藥?”

  陽洙箝牢掌中的手腕,將應崇優的身體拉到近前,淡淡地說:“你既不在我身邊,生有何歡,死又何懼?”

  應崇優頓時鼻間一酸,差點就忍不住落下淚來,口裡卻又咬牙責備:“你又不分輕重了,自己的身體最要緊……就算我不在你身邊,能聽到你安好的消息也是開心的,現在看到你病成這樣,知道我心裡有多難過嗎?”

  “我只知道我是天底下最自私的人,”陽洙將他的手拉到自己唇邊,“我寧願看到你難過地守在我身邊,也不要你快快活活地待在我看不見的地方……”

  火熱的唇印在手背上,輕輕的,柔柔的,似有似無地啄著,吻著,廝磨著,卻輕而易舉地引燃了應崇優全身的熱情。壓抑了兩年刻骨愛戀如同被堤壩束住的激流一般,一旦有了缺口,便會翻湧澎湃,難以扼制,讓他不自禁的衝進了陽洙的懷裡,緊緊地抱住了他。

  淚水從眼眶中跌落,滲進衣料間,灼燒著皮膚,滴滴滾燙。

  拼則而今已拼了,忘則怎生便忘卻。兩年來四處飄泊,本以為終有一天可以恢復雲淡風輕的心境,直到再次看到他時,才明白自己其實有多麼的思念他,牽掛他,多麼的渴望能重新感受他懷抱的溫暖。

  就好像已讀出了應崇優的心思一樣,陽洙也緩緩張開雙臂,一隻繞過他的肩,一隻繞過他的腰,再慢慢收緊,將他的整個身體都密密地裹住,輕輕搖動。

  潤濕的面頰磨擦著面頰,起伏的胸口緊貼著胸口,分屬不同主人的兩顆心都在怦怦地跳動,漸漸跳成同樣的節奏。

  那是失而復得的珍寶,這次絕不再放手。

  “崇優,留在京城吧……”

  “……”

  “你要走了,我一定會早死的……不是嚇你,是真的……真的會死的……我要是死了,你怎麼辦?”

  “……”

  應崇優將頭深深埋在陽洙的胸前,兩隻手移到他的胳膊上,懲罰般地狠狠擰了一下。

  陽洙卻並不叫痛,依然柔聲道,“我知道你不許我說這種話,可這是真話。我喜歡你,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了,你要不相信,我也沒法子……”

  他這般忍讓,反讓應崇優的喉間熱辣,像哽住了一大團棉花似的,又堵又澀,擰著人家胳膊的手指也慢慢鬆了。

  “這次太傅終於肯接旨進京,應該不再像以前那樣絲毫也不能接受丁……連他都不忍心再看我這樣受折磨,你當然更加不會,是不是?”

  應崇優低垂的睫毛微微地顫動了幾下,沉思不語,但原本有些緊繃的身體卻在不知不覺間已微微蜷縮了起來。陽洙知道以夫子的彆扭性格,無論心裡怎樣想都不可能有正面的回答,所以也不逼問,伸手從懷中板起了應崇優的臉,低下頭吻去他面上的淚痕,嘴唇在潮濕光潤的皮膚上滑動著,試探了幾次,發現他並未拒絕之後,便大膽地落到了他的唇間,舌尖輕輕探入,引逗出一番交纏與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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