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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夫靠著車壁,百無聊賴的打了個哈欠。淚水不小心激了出來,眼睛朦朦朧朧的掃了眼宮門,看到一高一矮兩個身影,他趕忙揉了揉眼。見識自家主人他就迎了過去。

  瞧清旁邊的少年,車夫趕緊跪下磕頭,“參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千歲。”

  青嵧之前就去過許家不少次。他知道青嵧不願意在外頭過多的表露身份,故而壓低了聲音。

  青嵧心裡頭有事,隨意的擺了擺手示意他起身,就開始催促許林廣。

  許林廣初時還不在意,看青嵧這麼著急就也起了幾分好奇。看旁邊小廝將馬牽來他也不騎了,揮揮手讓人退下,一撩袍子跟著青嵧上了車。

  青嵧正邊往車窗邊上挪呢,還沒來得及挨到車窗簾子聽到了動靜,回頭看到許林廣,全身僵住,問道:“許舅舅這是作甚?”

  “騎馬冷。坐車好。”許林廣笑眯眯說完,湊將過來,一手搭上青嵧肩膀,“說罷,這回非要拿了那玉牌眼巴巴來找我,是為了什麼?”

  他口中的玉牌,便是青嵧過百日的時候他送的那個。這小子不知從哪兒聽說的,拿了玉牌可以找他幫忙。這可好了,自懂事以來青嵧簡直將那玉牌的作用發揮到了極致,但凡有了什麼難以的,就都拿了它來尋他。

  許林廣當年既是承諾了,便不會反悔。不過此時雖然問出了口,他也知道青嵧是個何樣性子的,看他不想說,就沒逼問。

  當然,他知道,青嵧若是想講,自己就會說。不想講,逼了也問不出來。

  今兒也是趕得巧了。恰逢許家今日招待客人,將相熟人家的親眷們都請了來。青嵧他們到的時候,許家門前已經停了許多輛馬車。好在這次只不過是個小規模的宴請,是以客人不算太多,都是青嵧常見的那幾家。

  下了車子後,青嵧先往後院去見過許太太。

  許太太的女兒許林雅是青嵧的大舅母。許太太是他實打實的長輩,他再怎樣的身份,對待長輩的時候該有的禮數卻不能忘的。

  如今家裡的大小事務基本上都交給了許林廣的妻子來處理,許太太閒來無事就拉了青嵧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先前進屋的時候四周都清淨著,出來的時候,廳里已經聚了好些位太太姑娘,大部分都是青嵧熟悉的。

  看到青嵧,眾人都湊了過來。有的握了他的手說長高了,有的贊他愈發儒雅了,還有的笑著與他說長得愈發俊俏了。

  頭兩個青嵧愛聽。最後那一種有些刺耳。他忍不住道:“我都八歲了。漂亮是說笑丫頭的,我可不是。”

  他這一本正經的小模樣逗笑了大家,有人就道:“這脾氣瞧著更像是鄒大人。”

  眾人紛紛贊同。

  這口中的“鄒大人”卻非鄒大將軍鄒寧揚。早兩年鄒寧揚已經回了冀都不再上戰場,任了領侍衛內大臣,但或許是習慣使然,大家提起他的時候,也依然稱呼一句“鄒大將軍”。而那句“鄒大人”,卻是在稱呼翰林院的鄒元鈞。

  青嵧聽人說自己脾氣像舅舅,再一想舅舅那麼本事,就樂呵呵的十分自得。

  恰在此時,旁邊響起了一聲笑語。

  “喲,八歲啦?真是不得了呢!”

  笑吟吟的聲音傳來,聽著有些耳生。

  青嵧望了過去,便見一名身量頗高英姿颯慡的女子正笑望著他,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喜悅。

  青嵧剛要問她是誰,轉念一想,以他這個身份,對方毫不顧忌的說出這樣話來的,全天下統共就沒幾個人。挨個捋了一遍後,將早已熟悉的那些位剔除掉,也只剩了下一個。

  他遲疑著問道:“葛姨?”

  葛雨薇沒料到青嵧一下子竟是猜出了她的身份,不由得怔住了。

  許家今日待客便是為的給葛雨薇還有穆效接風洗塵。兩人多年未曾歸京,乍一回來,可是讓大家都歡喜極了,紛紛說要給兩人辦席吃酒。昨兒下午兩人才到,今日就被拉到了許家來做客。

  葛雨薇本是打算中午吃過宴席後下午去宮裡見元槿的,沒料到竟然提早遇到了青嵧。

  看到青嵧一下子就猜中了她,葛雨薇知道,定然是元槿沒少在孩子們面前提起她來,忍不住眼睛有些泛濕,問青嵧:“你母親可好?”

  她口中沒有說“娘娘”那些,反倒是用了長輩對晚輩時候親近的說法。青嵧聽了感到親近,便道:“母親一切安好,時常提起葛姨。”頓了頓又道:“聽說葛姨回來了,昨兒晚上母親很開心,多吃了半碗飯。”

  他這孩子氣的說法讓大家忍俊不禁。

  眾人善意的笑容下,青嵧很有些訕訕,挺直的小身板就有些發酸,手心裡也出了點汗。好在一貫的教養使然,讓他還能強撐著風度。雖然小臉紅到了極致,表情看著依然是雲淡風輕的。

  旁邊就響起了賀重珊的笑言:“這樣瞧著和陛下可是有些像了。”

  正說著話的功夫,幾名男子大跨著步子走來,正是葛雨明和穆效他們幾個,亦是來見過許太太的。

  先前在外頭就聽許林廣說起了青嵧到來一事,看到青嵧大家並不意外,和他說了會兒話就往裡面行去。

  倒是葛雨明稍微停了會兒,問起青嵧怎麼獨自跑出來了。

  葛雨明在宮中當值多年,如今已是禁衛軍統領。這些人里,青嵧和他最熟。有些話,青嵧和他說起來也更隨意一些。

  “葛叔叔那是不知道爹娘的生辰禮有多難準備!”青嵧說著,話語裡些微的帶出了點怨氣來,“眼看著快到冬日了,我就想著提前出來瞧一瞧。”

  這也不怪他心裡堵得慌。每每自己送的禮物都被比了下去,著實讓他懊惱。

  比如去年冬日吧。他送了父親一副親手寫的大字,青悅就送了父親前朝名家的字作。他送了母親自己畫的畫,青悅就送了母親近乎失傳的名家畫作。

  雖說他的看上去更加貼心,但和妹妹的比起來,總好像缺了點什麼似的。認真想了想,愈發心裡鬱悶——妹妹那么小懂什麼?禮物都是外祖父幫忙準備的,然後由妹妹送出去。

  旁人家都是疼兒子。他家外祖父不。偏疼女孩兒。有了妹妹後,他就跟個糙似的了。妹妹那是天上的花,他就是地上的泥。

  初時他還心中有些忿忿,不過後來聽舅舅們說,當年他們和現在的他簡直是一樣一樣的待遇。青嵧的心裡就好受多了。

  好受歸好受。心底深處的那點兒不自在可是沒法消除的。青嵧就暗下決心,自己今年怎麼著也得弄個更加出彩的生辰禮來才行。他都是早已正式拜了先生學功課的人了,怎麼能輸給個小黃毛丫頭?那可不成。

  這樣想著,青嵧就愈發堅定起來,將決心表給葛雨明聽。

  葛雨明還沒說話,旁邊竄出來一個人,哈哈大笑著拍了拍青嵧的肩膀,說道:“好,有志氣!”

  青嵧腿一軟,差點在他的重拍之下跌到地上,幸好旁邊有人拉了他一把這才站穩。

  顧青言將青嵧扶正,看著前面笑得開懷的穆效,與青嵧說道:“別理他。那就是個憨傻的,等閒正常不了。”

  穆效一聽這話不樂意了,“你就知道毀我聲譽。幸好咱們的小殿下目光如炬,一眼就瞧出來我是好人,不會被你蒙蔽。”說著朝青嵧咧了咧嘴,“是吧,小殿下?”

  青嵧被他那句“目光如炬”贊的通身舒暢,卻也記得母親的教誨,不能太過自打,所以只矜持的勾了勾唇角,“好說。好說。”

  這回大家看著他俱都笑了,“這模樣兒和陛下可是一模一樣的。”

  許林廣這時候從外而入,看到剛從許太太屋裡出來的穆效他們,點了點頭。又和他們道:“幾個小傢伙都來了,青嵧既是想出去玩,不妨讓他們和他一道逛一逛。大不了多派了兩個人跟著。”

  青嵧聽說之後,喜不自勝。正要慫恿著葛雨明他們答應下來,忽地衣衫下擺一緊,被人給扯了扯。

  青嵧低頭一看,便見一雙髒兮兮的小手正拽著他的衣裳。十指握得死緊,隱隱可以看到緊挨著指頭旁邊的衣裳上沾著的點點污跡。

  這衣裳是元槿讓錦繡閣的人給他做的。平日裡青嵧寶貝得很,輕易不穿出來。哪知道今日剛上身就成了這副模樣。

  青嵧的臉都綠了,卻還是硬生生的擠出一個笑來,“小三,你太頑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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